冯嫣不由得多看了梅十二一眼,心里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同情。
她又何尝不是被自己“既是天赋,又是诅咒”的禀赋所累,不论是在长安还是洛阳,都只能被困在某处院落之中。
直到那只魏狐狸出现。
梅十二望见冯嫣又无声无息地笑起来,目光温柔而欢愉,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冯嫣放在桌上的竹篮,上前将湿漉漉的松针捏在手中揉捻。
“公子采这些松针,是要藏橘?”
“对”冯嫣点头,“梅先生也知道这个方法?”
“嗯。”梅十二点了点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直接用绿豆也可以,不过最多也只能藏到冬日,放得久了还是要干的。”
“梅先生对这些饮食之事,也颇有研究啊。”
梅十二笑叹一声,“不出诊的时候也没有地方可去,一个人找些方法消磨时间罢了。”
冯嫣望着梅十二那双带着纱手套的手,忽然意识到这位梅先生喜欢花草,恐怕也并非偶然。
不论是她自己还是父亲冯远道,他们醉心庭院花草的一个重要原因,恐怕都是始终无法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与人结交千难万难,于是退回自己的一方天地侍弄花草,在三四月做三四月应当做的事,八九月时一切自有答案,不必揣测推敲,不必谨慎提防。
“公子实在是个很特别的人。”梅十二突然开口。
冯嫣闻言,抬眸向梅十二看去。
梅十二也凝视着冯嫣,目光之中似有叹息。
“往昔我与三五友人说我对旁人留下的痕迹特别敏感,他们总是要缠着我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一句都不问,却好像一听就什么都懂了。”
冯嫣笑了一声,正要回答,忽然感觉魏行贞靠近了。
“阿嫣!”
冯嫣回过头,“你回来啦。”
魏行贞收了伞,将斗篷展开披在了冯嫣的肩上。
“梅先生也在啊。”
“是啊,梅先生迷路了。”冯嫣轻声道,“我想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带他出去呢。”
魏行贞牵起冯嫣的手,回头瞥了梅十二一眼,“那我们走吧。”
梅十二略略躬身,脸上仍旧带着一点疏离而客套的笑意。
“劳驾二位。”
冯府的西园仆从很少,三人静静地沿着曲廊向前。
魏行贞有些在意地留心着身后梅十二的动静,“梅先生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梅十二答道,“难得一日闲暇,又恰好得了冯伯父得邀约,就带着舍妹一起过来了,她一直想亲眼看看这些私宅庄园里的水榭楼台。”
“梅先生也有一个妹妹啊。”冯嫣转过头去,“多大了,叫什么?”
“今年十六了。”梅十二答道,“单名一个予字。”
冯嫣笑了笑,“和小七一样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