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鱼绡,竟敢在本官辖地肆意杀人,汝可知罪!?”
一声暴喝骤然如重锤袭来,强力锤在水色闪电之上,砰然破碎,化为水花漫天,四散如雨,最前的剑尖失去后势的支持,瞬间颓了威力,扎在男人眉心上,没入毫厘,停滞了分息,终溃散。
鱼绡呆了呆,颈起青筋,俏脸暴怒,“谁!?”
“本官司柏,姑娘没忘吧,萧老的下一任。”
“你为何阻我!?”
“本官乃城督,城池受难,而根源在此,本官没有理由阻止吗?”
鱼绡咬了咬银牙,嗤笑,“司大人何必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我,当小女子是傻子不成?”
司柏懒得跟这女人废话,“你杀龙城公子没问题,但本官要先将他身上寒气驱除,剩下的恩怨,本官不屑于管,更没那时间。”
鱼绡哪能随便同意,让容熵变成冰人不止是为了泄愤,更是为了引万象乱,在突破三弃后,开展她的另一个计划。
庞阿将临五千年,它是世上唯一未易过主,且保存下来的古城,因此气运未被打扰,完美沉淀了五千年,即将孕育出火种,剑士大多皆知,若能将火种引入玉剑上的星列之纹,可越过七锁,窥见苍天之语,破解宿命根源,那是让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为了今天,她已经筹备许久,容熵寒气源自于她,“冰人蜕成人类后不能再化野兽,若强化野兽注定会迎来死亡”这一宿命,是她夺种计划中的重要一步,虽有预备之策,但她怎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被打乱计划?
“司大人口气好狂,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寒气是剑士顽疾,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是驱除?当个小城督能耍耍官威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
司柏倒是没想到印象里娇如莬丝,柔如烟雨的女人发起火来口气这么冲,这女人果真都善变,讲不得道理,那就只能用实际行动了。
一般剑士交锋,很少以真身面对面,只以意识凭依世界跳跃,一念百里。
虽说修炼都为逃脱大世界影响,但,剑界终究源于万物,遂也能沟通万物的风雨雷电、山河丛林等等,取得某种联系,以意识附于其上,交感共通,达成遥远距离的穿越。
一弃脱俗,二弃超凡,三弃呼风雨,四弃撼天地,五弃阅五行,六弃揽人间,七弃自由天,七弃也是生命真正的自由。
以他四弃之力,勉强能穿越千里,说勉强,是因为他的四弃有些虚,他只是利用体内寒气层层冻结了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第七条枷锁,遮蔽了大世界对自身的束缚,但他也只能止步四弃,他没有失望,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还能叫司柏,也因为消耗了巨量寒气,这些年他才能做个相对正常的人。
遗憾的是,儿时的丫头终究对他印象淡了。
簪梅山庄寒气浓重,念头一过,意识一阵恍惚,再睁开眼,眼前变成了一处四壁冰封的地下室,缭绕寒雾里,一尊修影宛如自仙山而来,于絪缊中飘然浮出。
他皮肤冷白如瓷,眉含慵懒,一身黄羽鹓纹服,头顶七珠冠,气如绕水华,仪姿尊美,宛如皓星临世而来,俊美清斯,威昂夺人。
司柏目光随意扫过冰床上的男人,即没了兴趣,然后施施然走来。
鱼绡手中剑下意识紧了紧,这人仍如记忆中没变,一张薄唇如线,眸如深林,沉凝莫测,即使她是如今实力,仍然看不透他,每一步靠近,都像走向一座大山。
男子低垂下眸,注视着面前娇小的绿衣女子,背负双手,睥睨的目光似有若无,“鱼小姐,本官是不是该道一句,好久不见?”
声音轻然响起,泛着如丝冷意,仿佛一座静谧谷底忽被什么打扰,卷起一层尘雾寒流,刮过身侧,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小女子当不起这位大人寒暄。”鱼绡剪水凝刀,并不准备客气,她挑衅仰首,一头来不及理的青丝滑下,垂落着倔强,嘴里一字一顿给他答案,“想要救容熵,做梦。”
“虽遥遥远兮,无阻其野,这看得清楚啊,总是心急,怎知时间还早?”司柏也不气,只是口出淡淡,讽刺一句莫名。
仿佛秘密被戳破,鱼绡心脏猝然一紧,这是…在说自己心太迫切?
“本官话至于此,接下来,请赐教吧。”
“等等。”鱼绡眼神闪了几下,抬手叫停,这一次,她凝眸认真看向男人,也这才发现,从来时起他的周身就一直被寒雾缠绕,但他脸上却无半分忌惮与恐惧,仿佛如鱼入水。
她不禁回味他最初的通告,他说要给容熵驱除寒气。
若是他身不在此,她会猜测他会使用某种手段,就像白祀使用蜡烛,但他来了,且身安然,表情平淡。
莫非,……他有没有可能是葬雪族的?可他眼角并没有那个独特的银色伤痕。
她和葬雪族是交过手的。
她曾因破二弃而生心魔,几乎变成冰人,葬雪族来人收她,她侥幸惨胜,并看见了那个传说中只有冰人临死前才能见到的伤痕,残存的本能驱使她夺了一缕那伤痕里的残力,逐渐恢复了灵智,她没死,却也被寒气所化的双头巨鸿鸟啄穿了肚子,弥留时被拉入那个世界,那时的她全身冰冷,感情一点点消失,灵魂变轻,仿佛是在获得拯救……,游离虚幻中,若非巧遇胧青眠,她怕早变成了那只该死的鸟,永远游荡在那荒冷的白色地狱。
“女人,有什么速讲,本官很忙,没时间跟你耗。”见鱼绡叫了停,却又擅自出神,司柏故作不耐皱眉,出声提醒,语气饱含对退缩者的不屑,手中却华光流转,悠然召出玉剑,指尖轻抚无序星列之纹,静等她发言。
但其实他真的很忙,火山又爆发了,他就必须去处理一些灾难损毁伤亡问题,他的官位可不只是用来显摆的,且那三公主殿下也来庞阿凑起了热闹,他总要花些时间去应付、招待。
“你为何不惧寒气?是不是葬雪族人?”
司柏闻言眯了她一眼,“彼此彼此,本官同样好奇,容熵怎么还在这没被收去。”
那当然是她模仿了葬雪人的气息。
“若你的答案让我接受,我不介意将容熵交给你。”鱼绡避答,但提出一个试探性的条件,给他台阶下。
“你太弱,没资格和本官谈。”司柏睨了她一眼,嘴上毫不留情的鄙视。
鱼绡:“……”她紧攥了攥剑柄,深吐一口气,这些年打打杀杀,她还从没像今天这样感觉被羞辱,女子幽幽抬眼,始终蕴着一团水气的迷人眸子,渐渐蒙上一层晦暗,流眄横波,卷入瞳孔黑色漩涡……
湿风拂来,缠绵利刃,剑啸水吟,若龙吞水,寒雾与容熵默然消失在眼前,一滴一滴水珠凝结,晶莹如幻,仿如鲛人滴泪,自她脚下缓缓上升,似有万水从无形处卷来,狂吟怒卷,波颤轻鸣。
“既如此,就战吧。”剑尖滴下一珠湿意,鱼绡郑重宣战,随着她娇糯坚定的尾音消失,那一袭绿影也在幽幽变清,转瞬没了痕迹……
司柏眸光一凝,下一息,他一个侧转,旋臂一挥,一汪剑芒泼云流泻,剑向左侧斜斩而去,挥洒出漫漫肆意!
铛!!!
铛铛铛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