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体会险恶黑暗之前,她首先感受到的,是袅袅炊烟掺在秋风中的柴火味。
街道两旁都是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其中夹杂着往来行人的交流言语。她正盯着一家卖胭脂的铺子出神,于不经意间嗅到了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位女郎身上的熏香。
跟长在虚境山中的琪花瑶草不同,这香有股扑鼻的幽沉,雅致,却也霸道,直接将原本那股子萦绕在鼻畔的那股烟火味儿喧宾夺主地盖了个干净。
鬼神差使地,林唱晚伸手去扯了扯她衣袖。
定眼,才见她罩的是一件莲青色,掐金挖云的鹤氅,嫩白的腕儿上缠一串儿黄白晶莹的砗磲链子,目细而长,鼻高而挺,唇浅而薄,五官就像是笔轻轻细细画上去的,素简含蓄,淡至深处,便只余下了从她眼睛里露出来的,清亮的眸光。
抢在林唱晚之前,她问道:“我们可曾见过?”
“姐姐怕是认错人了罢,”林唱晚松开了扯住她袖角的手,望着遗留下的几处褶痕,有些心虚,“我头次来这儿。”
“瞧着却是眼熟,”她用手虚拢着嘴,笑道,“妹妹身上,有股我说不出来的熟悉亲切感呢。”
“不出奇,”站在林唱晚身侧因默不作声而被忽略许久的苏怀若忍不住道,“她自小长一张大众脸,觉着眼熟很正常。”
“……”小姐姐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事先准备好了要接的话卡在喉咙里,愣是没能有再说出来的机会。
林唱晚的嘴角抽了抽:“……”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得亏她气度非凡,不消片刻便已能应对如常地微俯身,行了个同辈之间的见面礼:“小女姓檀,单名一个‘夤’字,中州鹤山人氏。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我姓林,双木林,”林唱晚学着她的样子回礼道,“名唱晚,彭蠡人氏,姐姐若不嫌弃,唤我一声晚晚即可。”
“檀夤?原来你是鹤山檀氏的大小姐!”苏怀若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盯着檀夤看,“哇!有钱人啊!”
“先生原来认识小女,”檀夤从容不迫地浅笑,“可小女却不知先生名号,当真是失礼极了。”
“好说,好说,”苏怀若笑得奸诈又狡猾,像只偷了腥的猫儿,“檀小姐既然跟我们家晚晚如此有缘,那不如请我们吃顿饭,顺便义结金兰如何?”
“?”猝不及防被卖了个体无完肤的林唱晚,“不是,师父你能不能靠点儿谱这还没说两句话呢,怎么就义结金兰了呢?”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苏怀若敲了敲她的脑袋,“能遇着个一见如故的人不容易,能跟着个家财万贯的人义结金兰更不容易!况且人檀小姐知书达理样貌堂堂的,若她能答应,那我们便算是攀上高枝儿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林唱晚不耐烦地推了推他,嫌弃道,“这些话你以后能不能悄悄说?当着人家的面儿说这么大声人家会尴尬的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人人都脸皮都像你这么厚这么腼颜天壤不知廉耻吗?”
本就有些尴尬的檀小姐于是更尴尬了:“……”
转头,气焰顿消的林唱晚柔情似水道:“姐姐,义结金兰嘛,此后你便是我亲姐姐,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