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世人认可之道,极易走火入魔之道,迟早众叛亲离之道,”林唱晚本便不算明亮的双眸愈发黯淡,“其实……我并不想入道。一辈子待在虚境山内,听清晖师公讲书,跟喻非师公学剑,就挺好。”
说罢才惊觉自己似乎说漏了嘴——这寻仙师跟自家师父的关系看起来很好,可若他真知道苏怀若居于虚境山内,至于这么多年来连影子都没一个?
再者苏怀若这才刚下山呢他就追来了,这说明什么?要么是苏怀若不想见他,要么就是他知道凭自己跟苏怀若这零星半点儿的交情,还不配上山去叨扰。
对她不经意间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无动于衷的寻三:“怀若说夜里你时常辗转难眠,可见你并非完全安于现状。对此次的入世之行,会不会亦是抱有些许期待的呢?”
失眠毕竟是不间断思考的产物,若她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贪图安逸,是绝不可能导致这种结果的。
“不晓得呢,”林唱晚摇摇头,诚恳道,“不过难以入眠完全是因为我师父他老人家的鼻鼾声实在恁大了,隔着好几面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被这始料不及的答案雷得差点笑出声来的寻三憋笑,“为何不试试叫醒他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林唱晚翻了个大白眼,“能叫得醒我早叫了,可他睡的沉得跟头猪似的,别说叫,连踹都踹不醒!”
“……”寻三心想怪不得他同我说虚境山内闹鬼,小则早上醒来觉得浑身酸痛,大则身体上莫名其妙多了几处挂彩的地方呢,原来罪魁祸首是您呐。
“仙师,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这儿空了什么?”林唱晚将拇指扣住尾指,用余下的三根指头并排拍了拍自己胸口。
“当然,”寻三颔首微笑,“每个人都会的。”
“是什么呢?”林唱晚奇道。
“你出去闯荡闯荡,自然就明白了,”寻三将手腕上常年戴着的佛珠解下来,递给林唱晚,“此物乃采兰因寺佛堂旁生长了千年的菩提木所造,有安魂辟邪,明心见性之效,你戴上它,应当会有用地。”
这么贵重的东西,林唱晚可不敢收,整个儿懵圈在原地:“不是,你怎么也劝我离家出走呢?”
“要么天真无邪的糊涂着,要么磨炼成长后清醒着,若是晚晚的话,会如何选择?”寻三递佛珠的手不动,仍旧浅笑着看向林唱晚。
望着那看起来就非常贵的手串,林唱晚咽了口口水,思考着直接将他打晕后劫走这宝贝拿去倒卖赚钱做做生意的可能性——若这单成了,少拼搏个十几二十年可不只说说而已啊!
抛开这种罪恶的想法以后,林唱晚战战兢兢地问道:“仙师,您跟我师父到底什么关系呀?”这么关心我的成长和发展,怕不是跟他有一腿吧?
“他是我债主,”寻三耸耸肩,“快些做决定罢,我举着累。”
然而最终她仍是收下了手串,揣兜里后问道:“就我师父这样儿的还能当债主呢,真是稀罕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寻三惆怅道,“大抵便是如此罢。”
“仙师啊,你放我一邪道出去,就不担心我受什么刺激以后走火入魔危害苍生吗?”林唱晚觉得他这忧患意识着实不太到位。
“晚晚,”寻三语重心长道,“其实邪道这个事儿,你着实无需太过介怀,大道本无正邪,只要你心在正道,便不可能堕入魔道。”
“那若是堕入了呢?”林唱晚眨巴眨巴眼睛,丝毫不理会他那套混淆视听的言语。
“依我之见,堕魔,倒更像种历练。许多修真界大拿都曾濒临走火入魔之境,这并不奇怪,因为人生来便被七情六欲填满,要矢志不渝地探求一道本便勉强艰难,所以大家都当入魔是劫,渡过了,便眼界开阔,更上一层,渡不过,便是道心不定,与大道无缘,”说到这儿,寻三闭上双眼,将眼底浮现的伤怀敛起,“说起来,我也曾堕过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