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彦周见此,也不辩驳,只道:“你我读圣贤书,还是不要妄议宫闱贵人之事为好。”
众人皆称是,揭过此节,转而讨论了一番诗赋经义,直到外头雨渐渐停了,便都起身整了整衣冠,留下茶钱,预备离去。
却听那碧纱围屏之后传来一把悦耳的声音,后面坐着的应是位女子,只听她漫声道:“沈珏的艳福,旁人只怕遇上了,也消受不起。做傲骨铮铮拒绝公主的小白脸,也是要有本钱的。”说到此处,她稍稍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没有本钱的书生学子,潜心读书好好考试才是正经。”
这惊人之语把一干人等说得脸红如煮熟的虾子,平日里引经据典嘴皮子再利索的此时也接不上一句话来。实在是没想到旁边有女子把这些话都听了去,听了去也就罢了,还在此时故意出声,言辞又这般尖锐,一丝一毫的面子都不给,直把这群读书人臊的面红耳赤。
苏彦周红着脸拱了拱手,道:“小生等胡言乱语扰了姑娘清静,这便告辞了。”
元羲再不发一语,那几人便都胡乱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见一众举子走远,陈永诚才问:“这些书生轻狂,殿下可要问罪?”
元羲抬起眼来看着他,反问道:“当初陛下未治沈珏的罪,如今我治这些人,却是什么道理?”
陈永诚自然回答不出来,元羲笑道:“我的名声够差的了,在外头躲了两年,一回来就要治一众举子的罪,怕是要同天下读书人为敌。本宫身为公主,骄奢淫逸便够了,陷害栋梁却是不敢。”
陈永诚忙低头告罪,连道公主宽仁。
元羲笑了笑,也道陈公公谬赞了。
却说那一群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被一个女子奚落,各都又羞又气,走了不远,却见远处有两队人马奔腾而来,光看那甲衣佩剑,竟是禁卫军配置。
禁军直属天子,平日里拱卫皇城,今日却在此地见到了,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目光随着那禁军远去,却见那两队人马在不远处的驿站门口停了下来,当先一人下了马,执剑行礼,大声道:“臣,殿前司副指挥使杨逊,奉陛下之命来迎公主。末将参见殿下!”
那声音实在响,便是隔了一段距离,这些举子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又惊又疑,公主在此?是哪位公主?莫不是那位被沈珏拒了婚失了圣眷的公主?
又想起方才那女子所说的那番话,刚刚退下去的红晕又都爬到了脸上。若是方才出言那女子便是公主身边之人,又或是公主本人,那方才……可是大大得罪了这位公主。
他等已有功名在身,平日里出门在外应酬也是要被奉承一句举人老爷的,此时却都操心起自家的前程来。
便都不走了,只站在远处看着。
却见那驿站里面似传了话出来,那殿前司副指挥使进了去,过了片刻,便见一辆翠盖珠璎八宝车由一群宦侍拥着,缓缓驶了出来。
两队禁军亦随之分护在两旁,由杨逊在前头护驾,整个车队有条不紊地上了路。
杨逊看着那一群站在道旁不挪步的书生暗觉奇怪,心中戒备起来。却见这群人都像是脚被钉在地上似的,一步不动,只傻傻看着那八宝车。待那马车近了,有一人在道旁作揖行礼,而后朗声道:“殿下有礼,还请殿下恕方才某等失言之罪。”
那八宝车停了下来,里头元羲道:“什么罪?本宫同几位并不相识,何罪之有?”
苏彦周愣了愣,又施一礼,道:“恭送殿下!”
这一番对答,此事便当真是过去了。
陈永诚说了声“起驾”,车马又动了起来。
车队缓缓而去,一众举子都暗出了一身汗,又夸苏彦周机敏果敢,这事儿当众揭开,公主说了“何罪之有”,以后应该也不会以此来为难他们几个。
苏彦周听了这些客套话,也只笑了笑,并不居功。
他指了指那远处,道:“各位看那道虹,当真十分绚丽。”
众人便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却见一道彩虹架在天边,而那八宝车缓缓而行,却像是行在虹桥之下,愈显其华美。
雨后初晴,又见虹彩,几个举子便都夸起今日天气不错来,赋诗几首,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