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祎也被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元羲的话说道:“你是说沈家?沈家何以会为了小姑娘间的龃龉而找人跟踪幼澄?这帝都第一门阀,未免也太无聊了些。”
元羲摸了摸鼻子,道:“我没有说是沈家,我只是说澄儿来帝都之后也会得罪人。”
顾祎沉默片刻,才道:“我会继续查的,你也不要急着拿我当枪。”
元羲笑盈盈道:“表哥自来聪慧,又在外游历多年,三教九流的朋友都结识了不少,定会很快查清真相的。”
“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那是自然。表哥带着我们进三德楼,一落座便是沈家大公子的专座,这份眼力,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顾祎愣了愣,才道:“这都瞒不过你。”
元羲温温柔柔说道:“我相信表哥并无歹意,只是爱开玩笑。故而也未想过要找你兴师问罪。然而表哥却不这样待我,实在叫我伤心。”
顾祎道:“从来只有你叫人伤心的份,还未有人能叫你伤心的。我实在是何德何能。”
然而说完这句,他便后悔了。元羲不是刀枪不入的神人,她自然也会有伤心的时候。事实上,她每次伤心痛苦,他都看在眼里,也陪在她身边。只是世易时移,她如今已长大,早早便学会了叫人伤心的本事,他便也慢慢淡忘了那些她失去亲人伤心难过的时刻。
他愧疚道:“抱歉……”
元羲却打断了他,也不再与他兜圈子,只道:“三德楼之事既已过去,我也不想再同你计较。你把澄儿送回来。无论如何,公主府总比你那儿安全。”
她直把他的道歉当作是在为三德楼之事,顾祎便也明白她不想纠缠那句无心之失。那句话说得刻薄,却也无法令她露出一丝受伤难过之意。
顾祎在心底一叹,回道:“她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里。”
元羲针锋相对道:“你也不可能一辈子拘着她不放。我这里,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顾祎摇了摇头,不大认可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她身边的危险,本就因你而来。离你越近,越危险。”
元羲勾了唇角,笑容里带出了三分讽意,直言道:“若真如你所言,这些危险因我而来,那就更该待在公主府了。我同澄儿的关系,同顾家的关系,不会因为她不住在公主府而改变。反倒是我与她越亲密,那些人还有所忌惮一些。”
这是实在话,顾祎听了之后也沉默了。
元羲见此,也放缓了语气,轻声道:“把她送回来吧,我会照顾好她。”
顾祎离去之后,元羲定定坐在那厢许久,想着他方才所说的话。直到七弦来报说李大人带着整理好的公主库藏册子在外求见,她才恢复神思,叫七弦请他进来。
顾幼澄回公主府第一件事,便跑来问元羲:“你跟哥哥说了什么?他老大不高兴,摆了张臭脸,但还是送我回来了。我先前可是求了他许久,他都不放。”
元羲正伸着手让九月涂蔻丹,看到顾幼澄,笑了起来,道:“我同表哥说,他若不把你送回来,我就去宫里找陛下,说从小便与他有婚约,要他履约做我的驸马。”
顾幼澄听了瞠目结舌,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声道:“骗人!”
元羲笑眯眯:“澄儿真聪明,这都骗不到你。”复又招手,道:“你过来帮我看看,九月涂的可好看?”
顾幼澄见她如此,便跑过去帮她参谋起手上蔻丹,只是嘴上到底不忿道:“怎么阿姐跟哥哥说了什么,不能告诉说吗?”
元羲斜睨她一眼,道:“怎好什么话都同你说,万一我与表哥有私情呢?”
她越是这样,顾幼澄越气,直跺脚道:“阿姐!”
元羲看着手上鲜艳的蔻丹,沾沾自喜,嘴上却胡说八道:“我同他说,若要讨我欢心,便叫他把嫡亲的妹子献给我。他就巴巴把你送过来了。大约觉得对你不住,心虚,就摆了臭脸。”
顾幼澄气极,怒道:“你就这么欺负我吧!我不要理你了。”
元羲把目光从自己涂好蔻丹的手指上移开,同九月道:“涂另一只手罢。”转而一脸笑意看着顾幼澄道:“澄儿你这样不行,一点都不经逗,三两句话下来就要生气,那你同人谈生意还不被人坑了去。”
“哼!”
见她果真不再理自己,元羲乐得清静。
顾幼澄偷眼看去,见元羲也不搭理自己。便想着要先取之必先与之,只作无意状道:“哥哥叫我好自为之,我可怎么办呀?”
她很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反正她素来会变脸,于此只是家常便饭。元羲却打趣道:“你不是说不理我了吗?”
顾幼澄不说话了,只这么瞪着元羲,眼神带了一腔被辜负的委屈之意。元羲虽知她善作伪,但触及这样的眼神心也就软下来了,安抚她道:“你放心吧。我与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明白了他纵使困得住你的人也困不住你的心。他没有办法,只能成全我们了。”
顾幼澄信她才有鬼,但是既然元羲接了她的话,她便也往下继续道:“但是哥哥好像生了很大的气。”
元羲想了想,道:“他不是在气你,而是在气我。”
顾幼澄待要再套话,元羲却先下手为强,问道:“给嘉蓉的及笄贺礼制得如何了?”
姜还是老的辣,元羲虽只长了顾幼澄一岁,应付她的盘问却也绰绰有余了。
顾幼澄鼓起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