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很快赶到。
一进阳信长公主所居的禅房便见昭宁公主坐在床沿正低垂着头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阳信长公主。
太医当先便要行礼。
昭宁却抬起头来,挥了挥手道:“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说着便起身让开了,做了个请的手势:“病人要紧。”
其实不必怎么看,他自是知道这位殿下的病情的,如今不过苟延残喘,这副身子内里,已是大大败坏,再无生机。
此事陛下也知,故而只叫他治,治好治坏却都无碍。
按惯例望闻问切他格外仔细地问过这回发病时的症状这才又斟酌着开了药方。
翠翘上前同元羲道:“殿下已服侍长公主半夜了剩下的便让奴婢来吧,还请殿下早些休息。”
元羲摇了摇头道:“姑姑还病着我又怎睡得着。父皇向来敬重姑姑若知我不在床前侍疾,定会怪罪于我的。”
翠翘也知她如今的处境心中想的却是,这长公主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位殿下竟还吃了称砣铁了心的要烧这冷灶,自己若死活拦着不让反倒遭她的眼,那便随她去吧。
却说阳信长公主在大慈恩寺病倒后太医及时赶到之后又得昭宁公主衣不解带服侍很快便悠悠醒转。
那之后阳信长公主便对昭宁这个侄女格外看重,她在佛寺养病之际,昭宁时常被她带在身边,也经常在人前人后夸她几句,于是许多人便都知这位昭宁公主拥有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美德。
有些故交上门来探病,也时常能见到跟随在长公主身边的昭宁公主,她帮着长公主接待来访客人。端庄稳重,叫人侧目。
宫中贵重的药材如流水般送入大慈恩寺,随着这些而来的是天子的诏书,诏书言昭宁公主已“躬省己过,朕心甚慰。”着令她在姑母身边好好侍奉。将死之人,天子便也想有始有终,给足她最后的体面。
元羲自是领命。
天佑初年四月,没有昭宁公主的捣乱,琼林宴上天子宴请今科进士十分圆满。在那之后,礼部便开始忙着准备万寿节诸事。
实则在今年春闱之前,万寿节诸事早早便已铺开。天子过生日,除了朝野同欢之外,更有与大殷邦交不错的国家派使臣携礼前来道贺。鸿胪寺这边早早便接待了一波又一波到访的外国使臣,礼部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鸿胪寺仰承礼部政令,礼部四司中主客司这段时日便几乎日日与鸿胪寺打交道,应付着越来越多的使臣。
接待使臣是个看菜下碟的差事,鸿胪寺需根据来访使臣的官职身份,来定合乎礼数的接待之礼。而使臣们带来的礼物,更先由鸿胪寺看过,掂量过,届时再回以相称的礼物。
皇帝陛下过生日,亦叫他更加忙碌起来。除了日常事务外,更多了接见外国来使这一项。
使臣们来此除了向大殷皇帝祝寿献礼外,各都有其他的任务在身,不外乎是结交权贵,查探殷朝实力等。因此他们往往不会枯坐鸿胪客馆,自然会外出看看大殷风土人情帝都万千气象。鸿胪寺于是又要派典客跟着他们,以作游玩时的向导。
大殷国都自有国都的气象,叫这些使臣们看得各都赞叹不已,又有人听说殷朝崇佛,周边佛寺乃是国都盛景。鸿胪寺的人便又带着尊贵的使臣们游览各处佛寺。
大慈恩寺自然是首选之地。
像是戏本子上写的那样,在佛寺清修的昭宁公主在春日遇上了身为使臣的他国皇子。那时公主殿下正在烹茶,袅袅茶香随着气雾四溢,她隐在气雾之后的脸朦胧又美好。
鸿胪寺的人上前见礼,元羲转头见到了外来者,淡道:“原来是贵客临门。”
还给人盛了盏茶,当真是不坠皇室公主的气度。
使臣饮了茶,大赞。
此地发生之事很快便被报于天子知。天子听了之后,拈着胡须笑道:“万寿节将至,叫她尽快回公主府吧。朕还等着她的贺礼呢。”
昭宁公主很快便收拾了行囊回了公主府。
公主府中一切如旧。元羲沐浴更衣,复又去宫中向天子问安。
天子百忙之中,接见了许久不见的女儿,见她神色尚可,便道:“这回你阳信姑姑病发,听说你侍奉得十分周全,怎的平日不见你这样殷勤侍奉父皇母后?”
“我待父皇,从来是最殷勤不过的。父皇这般说,可是对儿臣不满?”
天子放下手上书卷,看着她道:“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怎么苛待你了。御史说你恃宠而骄,一点都不为过。”
元羲“哼”了一声,道:“御史说我的都是些陈词滥调,也不换些新词。”
天子被气乐了,道:“你姑姑还夸你呢,你看看你,性子是一点都没变。以后出嫁了可怎么办?”
元羲转过头来,看着天子道:“便是儿臣成婚了,亦还是公主。总不至于成婚之后父皇不认儿臣这个女儿了罢。”
她谈及婚事,倒不见抵触。
天子看着她道:“你啊你,若是远嫁,父皇亦照顾不到你。”
元羲笑了笑道:“那父皇不让我远嫁不就行了,这事总是能照顾到的。”
天子听了哈哈大笑,又捡了旁的事说,父女两个倒也算相谈甚欢。元羲留在宫里用饭,在宫禁之前,回了公主府。
第二日,元羲去了武安侯府一趟,同她舅舅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又与顾氏兄妹一道,去马场跑马。
春日,草正肥,马儿亦跑得格外欢腾,几人跑了好几圈,才缓了速度。
元羲摸着马匹的鬃毛,问顾祎道:“听说,夏国这次送的寿礼是五十匹胭脂战马。”
顾祎点了点头道:“真送来的不止这个数,一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又折损了好几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