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卷原本在圣人补天裂时分为两半,如今却在谢景行的手中再度合二为一。
素衣广袖的仙人右手握山海剑左手持红尘卷却不是圣人庙中慈悲的塑像一抬眼一低眉却是止不住的疏狂。
他周身被布下的繁复阵法此起彼伏地亮起极目所见,竟是一环套一环按规律所布此时却像是被牵动核心逐一碎裂而陆机则是后退了两步,以袖掩唇却是在袖摆上咳出一口浊黑的血。
“竟是算出来了吗?”陆机也不意外,他很清楚自己困不住圣人多久能够争取到这些时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超常发挥了。
他折扇一展,扇面上是疏放笔墨,背面却是山河人间而陆机却很有文人风度拱手施礼,道:“职责所在虽然在下敌不过谢先生但倘若您执意破坏陛下的计划……为人臣者自然是要死而后已的。”
“能够拦住我,已算不错。”谢景行却是踏破他的阵法,犹如推倒积木一般,只是抬手,再度轻轻一拨,却让他四边的大阵逐一暗下来。而陆机苍白的面容,越是没有血色。于是谢景行缓缓抬起头,笑了:“帝尊身侧能人颇多,此阵当得一声绝世,可惜了,陆先生,你遇上的是我。”
他此言便是在说,陆机很强,但是敌不过他。
这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骄狂。
“请圣人赐教。”陆机心知此战已经躲不掉了,他一抬手,让他身边的魔门近卫纷纷退让。有人提起兵器,想要阻拦,却被陆机喝止,道:“都退下,你们挡得住圣人吗?”
“可是”
“我说退下!”魔门军师青色袖摆在风中飘舞,血浸透了他的袖摆,而站在他对面的白衣修士,犹如临江之仙,周身缠绕着灵流,掀起他素色的衣摆,浑然不似方才受困时。
谢景行剩余的灵力并不多。
他现在需要的是闭关,而非如此接二连三地驱动灵力,应对强敌。先前他对上宋澜便是硬拼,如今要与陆机斗法,改变战局,更要留出大量灵力应对殷无极,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是不可能,他也要去做。
他连天道都算计了,又怎么可能在此时退缩?
他手执长卷,红尘卷上下卷从中间拼合,再度合一。那卷上绘着的河山犹如流动,在一片云蒸霞蔚中显出虚像。而他却犹如站在万里河山之间,身披云霞,以手为笔,山川为底,河流为墨,转瞬间勾勒出红尘人间。
“红尘三千里,尽在一卷中。”他轻笑着道。
他明明孤身一人站在荒芜的战场上,耳畔是杀伐不歇,却有端坐云端,静观尘寰的云淡风轻。
陆机成名已是后期,他只听说过圣人山海剑之威名,而他的另一法宝红尘卷甚少开启,世人多认为,那更像是为儒门修炼而打制的秘宝,并非为战而生。曾经,陆机也这么想。
直到他问过殷无极。他问道:“圣人的红尘卷有何奥秘?竟让宋澜如不惜花费如此心血,也要将其据为己有。”
殷无极听罢,只是道:“陆机,你认为,我的剑如何?”
“陛下剑出,万法俱灭,天地同伤。”陆机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灭万法吗?错了,我唯一灭不了的法门,便是谢云霁的红尘秘意。”殷无极含着笑,道:“若是他某一天当真展开了红尘卷,他便是要教训我了。陆机啊,到时候,你记得跑的远点。”
陆机看着谢景行身侧逐一展开的长卷,斑斓纷繁,有仙山名川,有城池村落,人间山河,海外仙岛。人间四季,天上地下,皆纳其中。
而天地茫茫之间,圣人便是所有读书人修炼的终极。
是翻越不了的高山。
“记得跑远点吗?陛下啊,恐怕不能听从您了。”陆机擦净了唇边的鲜血,即使面对着成名已久的圣人,他出奇地没有什么畏惧感。
被称作神机千面的魔门军师,竟是还能笑出来,颇有几分洒脱风流。
他的手上,同时也出现了一卷案牍,那是他的“史家春秋”。
“魔门军师,陆机,请圣人赐教!”他这样朗声道。
而他面对的,则是曾经的正道巅峰,他这般的天下读书人,永远的仰望。
圣人谢衍!
红尘卷出,却是惊天动地。
饶是殷无极也为之一顿。
他的剑刚刚穿过了空大师的胸膛,那顽固的和尚依旧金刚怒目,双手合十,俨然是想要拉着他同归于尽。
而殷无极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泛着寒气的无涯剑在他的佛心处重重一搅,一瞬间魔气侵入他千锤百炼的金刚不坏体,他的身上顿时犹如龟裂一般,爬满了红色的纹路。
就连金刚不坏体,也无法挡住殷无极暴戾的魔气。
“除魔!除魔!除魔”了空的身上不断地浮现出金色的纹路,似乎要抵抗魔气的侵蚀,无涯剑贯入他胸口半寸,就遇到了阻力,好像是他的抵抗。
而殷无极,只是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以为这样就能挡住本座的剑?”他五指一张,却是牵引出天罗地网般的魔气,一边阻拦想要攻击过来的宋澜与江映雪,一边笑着,把无涯剑刺的更深。
他的剑可灭天下千万法。
绝无半点夸大。
剑意刺透了他的肺腑,魔气蔓延入四肢百骸。
了空大师脸上的表情仍是扭曲,看上去竟不像一名仙门修士,反倒比魔更狰狞几分。
“老家伙,你的修为还不到家啊。”殷无极轻描淡写地评价着,甚至还有心情翻一翻旧账。他一向爱恨分明,有仇必报,道:“我记得,上次仙魔大战,逼迫谢衍把我挫骨扬灰的,好像有你一个?”
“两千年前,在仙门大会上断定我入魔,让谢衍亲手杀我以自证清白的,也有你一份功劳吧?”
“一生执念为除魔,最后却为魔所灭的感觉,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