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问被那人的声音惊醒,娇躯触电一般剧烈颤抖,轻轻地掀开了门帘,看到了那个眼带绝望的男子。
“掘突……”千问口中轻轻的道出了那个男子的名字,幽幽叹了口气,“宜臼哥哥,不要打他了。毕竟马上就是新郎,是我爹爹的女婿,不能因为我让申家丢人。”
“哼,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宜臼虽然满心愤怒,却依然听从了千问的话,低下头狠狠的在掘突耳边说道,“我警告你,倘若你有半句敢惹的千问伤心,我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你。我宁可领兵将郑国灭掉,也誓要杀你,你最好明白我的决心。”
掘突认真点了点头:“宜臼太子请放心,我是来赎罪的,没有其他的目的。”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踉跄的朝着千问走去。
方才宜臼完全没有留手,全身的剧痛让他走得更加艰难,但这些好像都没有什么,掘突看着眼前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庞,那个痴痴等了他十年的忠贞不二的女子,那个他以为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子,那个一定被他深深伤害到痛苦无法自拔的女子!
胸口宛若被尖刀猛刺,痛得他深深弯下腰去,几乎无法呼吸。挣扎着一步步艰难前行,距离她越近,心中的痛苦也就越甚。来到相距离到两米的位置,看了那对已经变得清冷陌生的眼神,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恭喜掘突哥哥。”两人沉默半晌,还是千问率先说话,话语非常平静,平静的有些可怕,“刚刚接到筠雅姐姐的家书,知道原来你们二位这些年走到了一起,作为亲妹妹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祝福姐姐和姐夫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掘突再也忍受不住,宛如陷入了绝望的野兽,狂吼着大叫道:“不,千问,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跟筠雅向来来保持着非常远的距离,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事情的经过不是你们所有人设想的那样。”
“不要说了!”千问却立刻拔高了音调打断掘突,“不要说出口,你什么都不能说!你马上是我申家的女婿,即将成为筠雅姐姐的夫君,任何影响你们之间感情,影响你跟我爹爹关系的话都不能说。一旦说出来,你让我姐姐如何?你自己该如何?你又让我如何?”
掘突摇头:“你还是一直只想别人,为何不替自己打算一下。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说,因为今天我不说,以后绝对不再有机会。就算万劫不复,我还是要说。”
莫离在旁冷下了脸:“掘突公子,我劝你三思,我家小公主说的是对的,你不要脸面,其他人可是都要脸面的!”
掘突转向莫离,深深的鞠了一躬:“莫离叔叔,你是我最敬重的长辈。我无法不说,否则我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我这次去申国就是为了求亲,我想娶千问,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我跟申侯大人见过了面,他也热情的招待我,我打算第二天正式求亲,可是因为喝的太多就早早的睡下了。谁知道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的身边却睡着筠雅公主,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莫离和千问同时脸色一变,连旁边的掘突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了太多的问题。
假如是筠雅公主自己所为,其实是有点说不过去的。如果早就对掘突心生情愫的话,作为申国的大公主,她完全可以正面跟掘突提出此事。完全没有必要拿自己的贞洁名声做赌注,这样的代价太大了,自身的名声,父母的愤怒,妹妹的伤心,还有一个确定不会爱自己的人……这不值得她去孤注一掷。
是申侯大人所为?好像也不会。申侯想来公平执正,做事光明正大,这种行径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再说谁都知道,他最最疼爱的就是自家的小公主千问,也早在十年前就发出了声明,女儿的未来由女儿自己去选择,很显然不会做这种让女儿伤心至极的事情。
夫人就更不会做这种事了,几乎把千问当成自己的心肝肉,哪会舍得让她有半分的伤心?
可事情的的确确已经发生了,莫名其妙的诡异发生了。
幽幽叹了一口气,千问摇了摇头:“无论你解释什么,现在木已成舟,你也必须对我姐姐负责。咱们两个的缘分就此尽了。掘突哥哥,我们两个这些年以来也算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我不想破坏它。你走吧,我不怪你,有时候天意弄人,我们只能去相信命运。”
轻轻放下了门帘,将自己挡在了帘幕后面,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千问轻声道:“莫离叔叔,咱们走吧……拜托……”
莫离心中剧痛,他知道如今千问心中定是甚至过自己百倍千倍,已经再也无法面对掘突或者宜臼。
立刻轻轻将头贴在了窗子旁边:“是,小公主,咱们现在就走。”
说罢抱歉的看了一眼掘突,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宜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再打扰千问,自己来到车前扬起马鞭,在马背上轻轻打了一下,抱拳道:“山长水远,两位公子,咱们就此别过!”
掘突不愿这样放千问离去,正想纵马追上,却被宜臼斜刺里冲上来拦住了去路,红着眼睛吼道:“够了!你还要多么害她?别再自私了,她现在的心已经破碎,你还想如何?快回去做你的新郎官吧!”
说完这些,宜臼用力推搡了掘突一下,上了马冷冷哼了一声,朝着相反的方向绝尘而去。
掘突失魂落魄在原地愣了许久,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直到身旁路过一队车子的轱辘声,有人在耳边呼唤他,他才如梦方醒。
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白无须,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见他抬头看来,男子立刻拱手笑道:“掘突少爷,为何一人单独在此?在下洪德,乃前大夫褒珦之子,咱们之前曾在镐京见过的。”
听到这话,掘突都是想了起来,此人学识渊博,能力也不低,但因为父亲触怒了天子的缘故,始终没有人敢于重用他,到现在为止还是做一些征敛的工作,需要带队到民间到处收取,相对来讲是一个比较繁重的工作。
“没事,我没什么。就是在想些事情,洪德大人有事自管去忙就是!”
洪德不敢多问,只好再次躬身行礼:“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再次祝贺掘突少爷娶得佳人,成为申侯大人的女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掘突听了心中一阵莫名烦躁,强行按捺下来,挥挥手:“大人好走,在下就不送了。”
洪德愣了愣,想不到自己马屁居然拍到了马腿上,不知道掘突为什么如此烦躁,只好打个招呼,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
离开了镐京城,这洪德一路直下,来到了相距主城大约百里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却因为道路难走,交通不便,素来没有多少人在此居住。
所以征收赋税之类的事情需要京城的官员亲自带队前来。往常没有太多的人愿意来此,洪德便自告奋勇接下了这趟任务。
没有办法,父亲仍在狱中,这么多年下来始终不曾跟天子松一口气道一句歉,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在外面极其被动,不论做什么都处处掣肘,甚至有人为了取悦天子而故意刁难于他,让他做起事来更加困难。
洪德又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始终挂念着身在狱中的父亲。想要疏通关系也找不到人,只能一个人咬牙坚持。别人不愿做的事情他去做,别人懒得做的事情他也去做。所以像这种来到穷乡僻壤收敛而几乎没有任何油水的事情,也才会轮到他能够争取得到。
这里也是他第一次来,惊讶于这里的山清水秀,也为这里难走的崎岖山路而叫苦不迭!沿路上有不少士兵因为道路难行而扭了脚,不少人掉队。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山路,身边跟着的人已经非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