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与靖王府有亲,贾琏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他也听说两家日常走动并不亲近。倒是没想到,这次叫靖王府的人抢了先。
“表妹日后,可要长住王府?”心下盘算了一回,贾琏试探问。
若是,可这么好?家里老太太是下了话的,必要让他将林家表妹一同带回去的。
老太太的心,贾琏多少猜到了点。林家并无嫡枝近脉,姑母一病而亡,老太太思女心切,要接了外孙女过去,倒也说不出别的来。不过……
“你姑父年纪并不算大,他那样的身份,多少人巴望着?我只恐日后续弦进门,你表妹要受多少的磋磨呢。接到咱家来养活,就在我跟前,也好歹叫我放心些。”
老太太的话犹在耳边,贾琏这一趟要接的人,却连面儿都没见着。想着回去后不好交差,贾琏不免有些惴惴之意。
到底年轻,心中如何,脸上便难免露出了些。
咳嗽了几声,林海颇有些虚弱的样子,“我如何舍得?只是如今我亦病着,王妃又写了信来,便也只好将黛玉送过去了。我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她不在身边?日后定要接回来的。”
“确该如此。”贾琏笑道,“老太太也念着表妹,到时候,我们往王府里去看望她。”
林海颔首一笑,不置可否。
却说徒睿岚与黛玉一路走水路,便比来时慢了许多。
见黛玉总是难掩伤感,神色间又有茫然惶惑,徒睿岚一想便知,表妹经历母丧,热孝未过,便只身进京投奔亲戚,小小年纪,也是难免的。
徒睿岚不免多了些怜惜。
这天趁着日头晴好,便让张嬷嬷和紫燕青霜陪着黛玉到外面观景。
张嬷嬷也怕黛玉只闷在船舱里更加凝结郁气,也就和紫燕青霜一起,三说四劝地,给黛玉披上了厚些的斗篷,簇拥着她出来了。
正是春日,两岸新染浅绿,柳拂碧波,夹杂了许多桃杏初绽,景致倒是不错。
“表妹。”
徒睿岚立在船头,浅金色锦衣,墨发黑眸,一身少年特有的英气。
这船极大,原是林海恐黛玉上京,一路辛苦,命人特意雇来,不似寻常船只那样漂泊不稳,且各种所用之物齐备。此时船头小桌上,已经摆上了几样清茶果点。
徒睿岚请黛玉坐下,笑道:“这船就是日夜不停,到京城也还需些日子呢。表妹总在船舱里,岂不闷得慌?无事的时候,出来透透气也好。”
黛玉本自敏感,原就只有个小她一岁的兄弟,还在前年夭折了。是以她并不知兄弟姐妹间日常该如何相处。面对徒睿岚的时候,难免局促了些。听他说完,便点了点头,极低的声音应了,“表哥说的,我都知道了。”
徒睿岚失笑,“怎么这样怕我?”
不是他说,虽有些传言说他性子不大好,可待姐妹们,他还是很有些风度的。
黛玉便不说话了。
徒睿岚双手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定是表妹见了这桌上点心不合心意,又不好意思说,是不是?”
黛玉愕然抬起了眼。她父母都是斯文人,平日里说话文雅得很,几时听过这样俏皮的话?饶是满心中还有着与父亲离别的不舍,黛玉也忍不住笑了。
她年纪尚小,却是仙姿玉容,更兼那通身飘逸灵透的气质,更是世所罕见。一抹笑容虽浅,也转瞬便消失了,还是叫徒睿岚心中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这样的笑,往后还要多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