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啊……”
“正是。算下来,他掌江南盐政也有三年了,也到了召他回京的时候。”
太上皇眯着眼睛,视线落在清晏殿外,良久方才说道,“林海确是个人才。当年盐民生乱,也还多亏了他平息。他在江南这几年,盐税这块儿,一年比一年丰润。他回京来,入主户部,想来也能服众。更何况,他为国丈,长守江南,也不像个样子。”
“如此,儿臣便下旨令他回京。另外,林海若卸任,遣何人往江南主持盐政,也还需择贤。”
太上皇摆了摆手,“你看着办吧。我既禅位于你,总不能事事都替你决定。”
隆熙帝便应了一声是,又与太上皇说了一会儿话,便即离开了清晏殿。
隆熙帝心中甚是松快,迈着方步就去了凤阳宫。
谁都知道盐政是个肥缺,既是肥缺,那风险便大。不说前朝,便是本朝,折在盐政上的官员就不知多少。其中既有任上索贿受贿的,亦有贪墨税银的,却也不乏廉政清明,不肯同流合污被人陷害的。从隆熙帝本心来说,大舅子在盐政这个位子上,不但皇后时时担忧,就是隆熙帝本身,也很有些忐忑。费了一番心思,借着朝中人事之变,一方面将大舅子捞出来,一方面也是为了后面做些准备。
没忍住心中得意,隆熙帝便先去了凤阳宫炫耀了一回,兼对着林皇后邀功。
圣旨一下,前朝如何不说,黛玉先就欢喜不已了。她与父亲分开一年有余,虽常有书信来往,但每每想起父亲孤身一人留在江南,黛玉便很是担忧不安。
眼看着父亲归京有期,黛玉便忍不住喜气盈腮。
徒睿岚笑她,“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啦。”黛玉手里握着画笔,歪头笑眯眯的。父亲回京,她就可以回自己家里了。
徒睿岚显然也想到了,“等舅舅回来,定然会把表妹接出宫去住。到时候家里就你一个人,未免冷清了些。”
“世上的事都是如此,有聚就有散。无论是聚还是散,只要在一处的时候彼此都欢欢喜喜的,也就是了。”黛玉说着,在画纸上添了两笔。
徒睿岚看时,便见她画的是工笔芙蕖,花叶亭亭,笔触有些稚拙,用色却是清雅。
“表妹喜欢这个?”徒睿岚接过黛玉手里的画笔,眼睛盯着画纸,思忖着在哪里添上两笔,嘴里却道,“可惜我府里的荷花都是才种下的,过一两年开得才好。不过,赶明儿我叫人在岸边修一画室,等表妹过去玩,专门给你作画用。”
“那敢情好了。”黛玉没有兄弟姐妹,她心中素来将徒睿岚看得亲近,亲兄长一般的,也并不觉得徒睿岚有何不妥,“我也并不是独爱莲花的。在扬州时候我的院子里几片玉竹,两树紫薇,每逢花开的时候,翠竹掩映花影,既好看又热闹。后来我到了京城,住在紫藤院,来的时候也正是花期,整个院子就好似笼在烟岚之中,也叫我喜欢得紧。我只想着,以后住的地方能有一扇月洞窗,窗前两株花树,闲来无事的时候,坐在窗前迎风赏月,饮茶观花。”
“小小的人儿,想的倒是挺多。”徒睿岚倒转笔头敲了敲黛玉的头,“有趣。”
一个不留神,墨便顺着笔头落到了纸上,好好的一团碧色荷叶上,顿时便多了个粉红的点子。
黛玉抬头,眼睛瞪圆了,声音都提高了三分,“表哥!”
她好不容易画了个七八成,就这么毁了。
迎着她哀怨中带着点儿小火苗的眼神,徒睿岚掩饰地咳嗽了一下,忙命人收了废画,安抚黛玉,“宫中有画师程旭,工笔花鸟是一绝,我与母后说一声,让他来教表妹和四妹妹如何?”
黛玉将头一扭,哼了声,“只看表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