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这般对峙,阿蔓骇得身子微颤,连忙跪倒,不敢抬头,隐隐预感到这煞神会如何回答,果然——
“娶她为妻!”李梧站起走向正中,撩袍跪下,朝卫王郑重叩首,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晰坚定。
“胡闹!”李宗勉断喝,拍案而起,“婚姻大事,岂容你自作主张?你眼里还有我这父亲吗?”说着竟剧烈咳嗽起来,腰背佝偻,更显老态。
李梧忙上前扶着卫王坐下,又给他拍背顺气,眼看着李宗勉缓了过来,方才重新跪在他身前,“阿耶,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读书、骑马、射箭、兵法全学自于你。为了儿,你在如日中天时放弃锦绣前程、远离战场朝堂,儿惟愿用一身血肉报答阿耶!许是天意,教我得遇阿蔓——儿此生没有什么心愿,只求得她相伴!”
卫王说不出话来,嘴唇翕动,高大的身形这一刻似乎突然矮了许多。李梧膝行上前,扶住他膝头,沙哑着声音仰头恳求:“阿耶,你常说‘难以决断时,只需从心而行’。我本不欲将她带进这是非之地,可最终熬不过自己的心。求阿耶成全!“
阿蔓只觉李梧所说的每个字都如一记重锤,重重砸上她的耳膜。李梧对她的心意,竟如此深沉执着。这样一个男子,声声倾诉着他对一个女子最浓烈的喜欢,哪个女子听了能不心动?
心中天人交战——理智警告她远离危险,情感却怂恿她飞蛾扑火。
卫王长叹一声,不轻不重在在李梧肩头捶了一记,“起来吧。你这桀骜倔强的性子还是收敛着些,这几年你在西北恣意惯了,京城不比凉州,小心为上。”
“儿谨记。”李梧应了,“这丫头就放在我院里,我亲自看着。”卫王正要开口,李梧抢先笑道:“阿耶放心,我绝不敢乱来。”
还趴在地上的阿蔓过了一瞬才琢磨过来,脸登时烧得快熟了,心想这货还有这么不正经的一面,倒是开眼界了......
卫王也被气笑了,“行了行了,那丫头也起来吧。”
阿蔓终于松了那口气,还是恭恭敬敬磕头谢了恩才站起来。李宗勉暗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这儿子,终也难逃此劫。他年轻时性子最是豪迈洒脱,金戈铁马、铁骨铮铮的男儿,后来遭逢大变,不得已改了行事作风,隐忍多年,如今早已明白人心难测、天意难违之理。
此时在爱子身上倒看出几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故而拈须慨叹:“罢了,一饮一啄,都是天定。我且问你,董家那边作何打算,你可知晓?”
“贵妃和董将军都知阿蔓现在我处,虽迫切想见,但将明和我路上已商议过,阿蔓绝不可入宫,是故董妃过两日将以神思倦怠为由,赴桃山温泉休养。我先一步秘密引阿蔓前去等待,董将军则迟后两日上山探望贵妃。将明留下,以西北军政拖住主上,再安排几个各部臣工拿些突发的棘手之事随时禀奏,令主上分身乏术。”李梧毫不隐瞒,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