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宗和百官的脸色都不好看,但又自觉理亏——两国和亲本事常事,番邦往往求娶的也是宗室贵女,因此回纥人此举确属理直气壮。
但君臣都明白,就算皇帝同意,长公主也必定是不依的,那么皇帝的不愿其实就是完全出于私心了。
李昌吉被问得张口结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叶护且莫心急。因事出突然,且容我与众臣商议,三日后必定答复你。”因李梧还在家养伤,熹宗便命鸿胪副卿与典客务必用心款待叶护及使团众人云云。
待契达设度出了殿门,李昌吉再也按捺不住,“砰”地一掌重重击在御案之上,百官心中俱知不好,慌忙跪倒,不敢言语。
“好你个裴力皮罗!嘴上说着诚心归附,却又逼我以德安下嫁,且刚刚叶护那般咄咄逼人毫不退让,是谁给他的胆子?”李昌吉勃然大怒,恨不得将回纥人一个个撕了。
“陛下息怒。”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是年逾古稀的中书令张伯苓,“陛下,回纥使者坚持只要德阳县主,显是有备而来。自古以来,中原大国与番邦通婚屡见不鲜,是双方维持和平、少动干戈的良策。我大虞刚刚结束与突厥的大战,虽大获全胜,但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百姓亟需休养。反观回纥,自裴力皮罗继位的十几年来,陆续统一各部,人心安定,国力强盛。县主下嫁,确是委屈了,不过却也是为大虞争取喘息之机,想我上国贵女,当有此胸襟远见!此时若是为一女子得罪回纥,实为不智!”
张伯苓言辞恳切、中正,因此话音刚落,郑省恩、董万启等大多数朝臣便异口同声表示赞同。那些一向亲近长公主府的大臣们也有出言反对的,言长公主仅此一女,且孤儿寡母实不应再逼迫县主离母远嫁漠北......
不过还未说完便被谏议大夫荀护冷冷打断:“长公主、县主皆是李姓子孙,一生皆受百姓供养,素日养尊处优便是理所当然,如今国家百姓需要其出力就要百般推脱么?”对方讷讷不能言,荀护生性耿直,早看不上这伙依附长公主的官员那副没骨气的样子,因此依旧不肯放过,语气更添了讥诮:“如若回纥求娶的是其他宗室女,不知赵侍郎是否也会这般猴急?”
此言一出,连高高在上的李昌吉都觉面上发热、如坐针毡,主嫁派中顿时讥笑之声四起。眼见着下面吵得不可开交,殿中一片混乱,李昌吉头痛欲裂,索性拂袖而去,留下文武百官自去吵闹不休。
回到勤政殿的李昌吉默默思量许久,长叹一声,命张里马上宣汝安长公主入宫。
李琼还不知熹宗宣自己何事,自李梧遇袭事件后,两人的关系已经降到冰点。汝安虽然作出一副强横的样子,但心理其实也明白自己不能与兄长僵持过久,否则恐怕真会失了皇帝这座靠山。汝安这几日正苦恼该找个什么借口好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紧绷的气氛,恰好宫中派人来传熹宗口谕,李琼大喜,顾不上问是什么事,忙不迭地重新梳洗打扮了跟着来人直奔勤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