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过后,顾景愿与龙彦昭一起又换了套衣裳,二人齐齐向宫外走去。
明安楼二楼靠窗的位置,顾景愿跟皇上一起坐着喝茶。
“阿愿平时也会来这里坐坐?”店小二将水壶奉上,换上一身常服的龙彦昭亲自伸手,给顾景愿倒茶,并笑道:“我听说阿愿经常与杨府二公子去茶楼听曲吃酒?”
“皇……龙公子消息有误,我与杨二公子是常去酒楼,但不是这家,而是阳昇楼。二公子更喜欢那里的吃食。”
“哈哈。”龙彦昭爽朗一笑,“我跟杨二公子见面虽然不多,却也对他的性情有所耳闻,是个至纯至信之人,阿愿跟他做朋友却也不赖。”
顾景愿轻轻一笑,“的确。”
这里地处京城正中,楼下人来人往,叫卖的小贩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楼中也聚集了不少才子雅士,侃侃而谈,长篇阔论。
这里是文人墨客们惯常喜欢来的地方。
大宜朝虽然重武轻文,但不搞言禁,从不限制百姓言论自由。
外加明年便是科举之年,不少外地学子赴京高考,明安楼便成了文人墨客的汇集之地。
龙彦昭从小是在外头长大的。
他有时会怀念宫外的生活,然后心血来潮地,想要出宫走一遭。
只是平时机会不多,今日出宫实属是准备了良久。
两人一出宫便来到这明安楼中,喝喝茶,主要是皇上想听听文人骚客们都在说些什么。
“你们是不知道,那闻香玉听说是皇上特意从进贡的物品之中挑选出来,送给顾大人的。”
“我听说顾大人风神俊茂学富五车,才姿不凡,因此备受皇上赏识。配此宝物岂非天经地义?”
这边议论声刚起便被龙彦昭给听见了。
他也没想到,刚出宫就遇上有人议论他送给顾景愿的礼物。
闻言,龙彦昭不禁向顾景愿的方向看了一眼,邀功一样,年轻天子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孩童般的稚气。
只是正待凝神细听,就听远处一桌有人笑道:“你是新进京城不久的吧?顾大人的容姿的确不凡,受皇上赏识也不假,只可惜……”
只可惜?
龙彦昭长眉一挑,心中隐有所察觉,又听另外一人道:“那是啊,人家毕竟不只是朝廷二品大员,还睡过龙床呢……啊!”
后面说话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众人再一看去,只见这书生被一贵公子打扮的青年一脚踹中背心,自扑在了地上。
那贵公子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论相貌气质都实属人中龙凤。
只是表情凶神恶煞,带股子戾气,将这楼里的书生们都吓得连连后退。
那个先前言语粗鄙的人被龙彦昭一脚踩在脚下。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环视四周,鼎盛的怒意环绕着他,让他看上去如罗刹一般,凶狠冷漠。
“皇上赏赐宝物玉石给顾大人,乃是因其文采冠绝古今,在与昌国的文试上大放异彩,连胜昌国学者七局。更遑论顾大人十七岁便高中状元,在座之人谁自认有此等水平实力,也可在春试中尽情展露,大放异彩。”
说着,龙彦昭又冷哼一声,“只是忽视他人才学肆意泼人脏水,此等善妒之人又怎可能高中?”
被他踩在靴下的人疼得吱哇乱叫,直呼他闹事伤人,要报官抓他。
但在场人中并没有乐意帮他解围说话的,其他人齐齐望向刚才那几个出声酸人的书生,叫后者几人无地自容。
龙彦昭最后踹了地上那人一脚,没好气地道:“滚。”
那人当众受辱哪里肯走,爬起来还要再做计较,却见几个带刀护卫一样的人直接从茶楼四周冲出,一个个凶神恶煞,所护之人……
便是那华服贵公子!
书生再不敢闹事,只能自认倒霉,埋头便走。
龙彦昭则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几名护卫无声无息地散去,茶楼中却因为这场闹剧安静了许多。
先前那几个碎嘴的书生已经灰溜溜地离开了,其他人有的干脆也跟着离开,有的则坐回原座,忍不住打量起那桌边的两位贵公子。
顾景愿神色如往常一般,淡定地拿起茶壶,给龙彦昭续了杯茶。
“不过是些有意出风头的人说些闲言碎语罢了,公子何必动这么大怒?”顾景愿轻轻笑道。
于是打量这桌的人,便看见一个真正当属容姿不凡的公子坐于桌边,神色低敛平静,却貌若冠玉,一笑抵万金。
“朕……我就是气不过,听不得他们说这些。”龙彦昭气得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发觉有人在看顾景愿,他立即向那个方向瞪了一眼。并刻意挺起腰背,将坐在侧面的顾景愿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继续怒道:“只有嘴上能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敢自称文人?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公子。”顾景愿被他逗笑,“注意斯文。”
龙彦昭看向顾景愿,顿了片刻,还是带着些许惭愧地说:“是我害了曜阳,阿愿若不是在帮我,也不必受这等污言置喙。”
无论外界怎么认为,实际上顾景愿都并非是以色侍君的弄臣。
虽说龙彦昭第一次见顾景愿是三年前。
但三年前那一见过后,他也只是对这位摄政王的义子有了些印象罢了。
谁能想到次年,这位容姿绝世的俊俏少年就金榜题名,以一篇精彩到令满朝文武无不拍案叫绝的文章成了金銮殿上、皇上钦点的金科状元。
龙彦昭那时也不想点顾景愿做状元。
理由便是这位与他年龄相仿、却虚怀若谷,有治世之能的青年是摄政王的人。
而摄政王无疑是他收回全部权利的最大阻碍。
但龙彦昭也是万万没想到,顾景愿做了那么多的事,一路科考、登科及第,其实是跟他有相同的目的。
为了帮他。
为了扶持大宜朝的正统。
——顾景愿表面是为摄政王做事,可真正投靠的却是右丞杨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