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术散去,华清活动了一下四肢,正衣冠。
弱风撑着伞走上前来,“天君,陛下命您现在前往云爻殿”
“这么急?”弱风没说话,仅是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华清耸了耸肩,“帮我推掉和西山洞府君的棋局,再将我收藏的上好黑白执子给他送过去赔罪。”
“知道了”弱风转身离开。
华清看了看长生四人,“关于大考和天将七子选拔的确切事宜会由星夜上师详细与你们说明,我近日要协助天帝筹备琼台宴,除了授课以外的时间不会在府中。如果有什么事自己解决,指望不上若风的话就多去找星夜上师帮忙。”
“额……”四个人异口同声的欲言又止……
“就这么办!”华清再不理会四人踩了屎一般的神情,化作一阵烟消失不见。
“我劝你们现在都去吃饭睡觉,今日子时继续。友情提醒下:星夜上师因为伽湘和璧吴的事发了脾气,你们好之为之。”弱风隔岸观火的捧着精心包装过的礼品盒,成功让四人心凉了半截
子时一刻将至,天空台四下寂静。
星夜没有出现,六人进入塌楼后发现京巴夫人早已等在二层的空地上,在它身旁多了盆比它自身大了两倍不止的木质食盒,里面装满晶莹如星斗的物事。
长生好奇的蹲下来靠近,京巴夫人仅是看了他一眼便再不理会,专心的消灭它的晚餐……被长生视作星斗的晶莹颗粒各自散发不同的颜色,似乎有眼睛不断眨动。
“你太过集中了”有悔拉了拉长生的衣角,颇为警惕的指了指满脸怒气的京巴夫人,它显然认为长生对她的食物产生了兴趣,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京巴夫人收起锋利的尖牙,它精神抖擞的环视众人,长生趁其不注意将手伸进食盒,随便捡起一枚晶石踹到了衣袖中。
“汪,汪,汪”京巴夫人朝每个人各叫一声,示意他们围成一圈站立。
灰头土脸的伽湘和璧吴站在对立的位置恶狠狠的怒视着对方,崇吾与有悔以各种战前热身动作试图震慑住对方。长生目光落在神游不知飘向何处的玲珑,他有些奇怪的看着玲珑,却发现玲珑突然转向他,漆黑的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白。
长生被猛地吓了一跳,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下坠,周围的黑暗不断翻滚。不知道过了多久,落在一片荒芜的荆棘丛林里。荆棘遮蔽了天空,周围到处闪烁着青灰色的光源,使得整个空间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长生呼叫着每个人的名字,却只有回音在耳边反复交错,他试着满开步子,但发现无论他朝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走,只要超出五步都会回到原位。
“结界,幻境世界里的结界……”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京巴夫人的叫声!”
“你很聪明”星夜的声音渐渐从呼啸的风声中显现出来,不知为何,长生听到是他,竟然生出一丝心安的情绪。
“这是你的剑吧?”
大白兔从天而降落到长生的手中,空间撕裂出的身影在他面前逐渐清晰——果然是星夜。
星夜不说话,只是透过面具看着他。
荆棘丛将整个天空遮蔽的没有一丝光亮,长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也这么静静地站着
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
“我观察过你几次战斗,你的灵力在华清府六人中最高,即便在三府五十名仙童中也是轻易难以超越的存在。”星夜顿了顿,“但你心智简单,见识浅薄,甚至行事愚蠢……一旦遇到心智计谋远胜于你,甚至心智和灵力都远胜于你的人,你可想过你会是什么下场?”
长生愣住,星夜的话虽然不中听,却能句句切中要害。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京巴夫人的幻境世界。”星夜终于说到了正题上,长生额头青筋微颤,天元中像是有段缺失的记忆留下了些蛛丝马迹,而星夜方才话中的某个词,恰好触动了这点蛛丝马迹。
“你所在的世界中藏有神心中最深处的恶魔,你亲自见识一下,对你有好处。”
“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哪?
“同样的世界还有很多,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星爷的身影渐渐消散……
长生握紧大白兔,他的目光警惕的盯着四周,但悬着的心至少沉下去三分之一。至少他弄清楚自己在哪里了……确切地说是弄清楚他们六个人在哪里,。周围的荆棘丛发出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恐怖。
“谁在那?”
这次没有人回答他。
长生握紧了大白兔,剑身微微抖动着。
“你也感觉到不对了是吗?”
长生对着大白兔说道。
背后猛然传来腐木散发出的酸臭气味,长生将剑反手横在眉间,透过剑身投射的画面,他看不见任何实物,却有纵横交错的阴影狂暴挥舞着触角刺向他的后背。
咯咯咯,咯咯咯
像珠玉碰撞般清亮的笑声传来。
长生反手挥出一剑却什么都没有劈到,分不清是人是妖的混合体逐渐将他包围,渐渐地,从脚心,头顶,双耳,脖颈,四肢传来的刺痛令长生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当痛苦达到顶点,喉头压抑不住想要叫出声的冲动。
“夜神大人,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哈哈哈!”
白光倏忽涌入天元,长生浑身力量一松,再睁开眼睛已回到塔楼之中。
伽湘猛然撞进他的视线中,她不由分说的坐在长生身边,手不停拍着胸口惊呼:“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长生转而看向身旁不远处,崇吾和有悔脸色十分难看,但显然要比大惊小怪的伽湘镇定不少,倒是璧吴气定神闲的站在弱风身边,颇为得意的对着伽湘挤眉弄眼。
“玲珑呢?”
弱风砸了咂嘴,“陷入幻魔的操控,还没逃出来。”
长生抽剑起身,弱风忙拦住,“星夜上师去救了,有你什么事?”
“真没想到,连玲珑都逃不出来。没想到我是最快的,看来只有像我这种心胸坦荡,没有秘密的人才能如此轻松的走出来。”璧吴说完恨不得仰天长笑,弱风冰冷的嘲讽:“要不要我描述一下你被幻魔吓得四处掉毛的模样?”
璧吴闻言安静如鸡。
长生看向京巴夫人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变,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晶石,发现还在。
一声类似山崩地裂的呼号声后,星夜半扛着昏迷不醒的玲珑现身,京巴夫人头一仰脖一缩,连舌头都来不及收回去便昏睡了过去
弱风习惯性抱起京巴夫人,“我送它下去休息”
星夜颔首,他一挥手的同时,六个人头上同时出现了分数和排名。
和上次的情况完全相反,璧吴成了第一,崇吾和有悔再次不幸并列,其次是伽湘,再次是长生,玲珑垫底。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所有人都离开。”
出口缓缓展开,一股强大的灵力将五人蛮横的退出塔楼。长生看着星夜和他怀中面色苍白的玲珑渐渐消失在神像内。
之后的几天,玲珑都没有出现在课上,同样没有出现的是星夜。
他们的课依旧继续——言尺依旧又不厌其烦的起兴了许久,敖霜天君的课倒很对长生的胃口,只是两人不经意间的目光交错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些不善的意味。回到华清天君府,长生再次站在空白一片的幻境中,回想起昨晚遇到幻魔的始末,身边不知不觉竟然生长出数棵枯树,枝干蜿蜒似魔鬼的触角不断朝着未知的高度攀升。
咯咯咯,咯咯咯
尖利的笑声又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瞬间,树枝化作把把尖刀刺向长生,长生缓缓闭上双眼,竟一反常态的没有反抗,他席地而坐,手掌向上放置于双膝间。
在万箭穿心的瞬间,以长生为心出现淡金色保护光圈,所以刺上去的树枝化为齑粉消失不见,而在长生看不见的身后,正有一朵白色半莲缓缓盛开。
“你是谁?”
“好没良心啊,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你到底是谁?识相的话赶紧出来”
“咯咯咯,咯咯咯”
“笑什么?”
“夜神大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长生想问夜神是谁,整个世界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他猛然睁开眼,依旧是深夜,玲珑正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笑语吟吟。
“你去哪了?星夜有没有欺负你?”长生许久没见长生,竟不由自己的关心了起来。
玲珑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星夜上师英明神武,不过是见我心智薄弱,特意给我开了几天小灶”说着他侧头看向长生,“你刚才嘴里叨叨咕咕的念着什么呢?”
“咳咳”
星夜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昨天你们遇到的乃是幻魔,幻魔是神仙的心魔所化,心魔产生后往往会被神存储在最深处的幻境世界中,当心魔对天元的影响逐渐增大时,神便会抛弃内有心魔的幻境。”
星夜指着昏昏欲睡的京巴夫人说道:“唯有上古凶兽天狗才能克化这些无法消融在六界的幻魔,并将其转换为自身所用。”
上古凶兽天狗,天族史书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于天空台初建后为天帝玉纶所收服,后在天魔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其后事了拂衣,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