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渐渐变得模糊,鼻腔中充斥着血腥气味……
星夜勉强撑到了八重天便不省人事,鲜血染红了天河。
玉纶赤着双脚轻踏着水面,月亮横亘在河水与九重天召回的边际。
都说九重天太高,月亮攀升不得……遥坐于九重天上的神仙所看到的月亮,只是天河水反射的光罢了。
所为镜中花,水中月,大抵是如此
洁白不染血污的双脚停驻在玲珑的身旁,他俯身蹲下的同时,手指轻点上玲珑的额头。
下一刻他出现在玲珑的幻境世界中。
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空间呢?
雷电与洪水将划分出天与地的距离,穿过炽烈的大火,玉纶推开青铜巨门,眼前是古老而陈旧的八卦形祭台。玉纶笑容慢慢荡漾而出,意味不明。
他后退一步关上了门,手掌心升起灰白色的旋风,旋风旋转升高化为风暴,将原本空间内的所有异象尽数吞噬。
玲珑的幻境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变成纯白色,青铜巨门消失不见。
玉纶重新出现在天河旁,染红的水恢复原本的颜色。他凝视着不断流血的星夜,良久后轻叹着消失在夜色中。
星夜睁开双眼,他强撑着身体扶起玲珑,一路朝华清府的方向飞去。
……
“滚”
星夜冷冷的看着长生。
“出去!”
风驰电掣的崇吾和有悔去而复返,一左一右架住满脸愤懑的长生。
“上师,我们这就告退”
狗腿子崇吾谄媚的笑了笑,三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星夜的房门前。
“长生你放心,刚才我们看到的事,绝对不会说出去”有悔想了想刚才房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心有余悸的说。
长生眼露凶光瞪了有悔一眼,又转头看向崇吾,“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我什么都没看见”崇吾煞有介事的摆了摆手,“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很好”长生对着两人露出令人发指的恐怖笑容,“继续保持”
说罢,他扬长而去,留下身后大腿发软的两人。
长生离开后星夜又陷入了昏睡,身体疲惫到每一寸肌肤都疼痛的无以复加。然而神奇的是,死亡濒临的实感渐渐被悄无声息回归的异样生命力取代,他第一次没有过噩梦的沉沉睡去。
耳边不知为何传来长生曾经说过的话,那时他正和从不睡觉的崇吾,有悔讲述睡眠的重要性。
话大概是这样的:
“我知道神仙不需要睡觉,但睡觉,放松和做梦不只是人的特权!连人类短短几十年的生命都尚且被睡眠占据了一半的时间,更何况是生命没有止境的神仙。不如把原来要用来修炼的时间拿出一部分睡觉,反正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六界鼎鼎有名的大神仙,干嘛非要提前让自己的人生目标宣告结束呢?”
星夜从没听过如此“骨骼清奇”的话,他笑着想提醒长生——人类之所以睡觉是因为不睡他们会死,但神并不会。
但通常他下一便会放弃这个想法……
不过是个快死的人,何必去浪费时间和他讲道理?
对和长生有关的任何事,他一直会这么提醒自己。
梦境如丝如缕,在时间先后上千差万别的片段随着星夜起伏不定的意识而错落出现。
上一刻他还梦到长生,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了云爻殿里。
他的主人,创造他的人——伟大的六界之主天帝玉纶,三十年前在瑶池琼台宴上因那朵横空出世的莲花精而受了伤,天河深处的闭关如弹指一挥间,他布了错综复杂的一局棋。
每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他只需要高高的坐在云殿上,含笑的忽略眼前得失,静等着真正的“大鱼”上钩。
“主人”星夜虔诚的跪在地上,亲吻脚下玉石,如同亲吻玉纶的双足。
“星夜”玉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春风化雨,连敌人也会为此流泪……“每名魔国门主都有属于他们的境元,那是他们的本源。只要境元存在,魔国门主的力量就会源源断绝,生生不息。”
“我知道”星夜点了点头,“境元通常是与魔国门主极为密切的存在,其密切程度却强,魔国门主的力量也就越强!”
“为何敖烬是第一个解除封印苏醒的魔国门主?”玉纶引导着星夜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敖烬的境元正在逐渐强大”星夜恭谨的回答。
玉纶轻声叹息,“我命华清传授仙童建立幻境,为的就是玲珑的幻境一旦开启,敖烬必定会建立连接天空台和白头山的通道,当玲珑的灵力不断提高,敖烬和整个魔族的力量会成倍增长……”
“是”星夜被强大的灵力包围,他被迫和玉纶对视。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玉纶的表情多少有些悲伤,“你从前不会这样”
力量消失,星夜摔倒在地上,他将头埋在地上。
“为什么擅作主张引敖烬出现?是为了玲珑,还是长生?”
多年来,星夜已经习惯在玉纶面前隐藏一切的情绪起伏,作为玉纶本源佛陀的一片花瓣所化,他的任何情绪本躲不过天帝的掌控。
“属下只是担心敖烬的打算不仅如此。”
“你是担心……敖霜?”
星夜隐藏心中悸动,“是”
“不用担心,你闯下的祸会有人来解决。”
玉纶的声音渐渐远去……
星夜双眼微眯,他试着伸展身体来缓解早已酸麻失去知觉的四肢。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进一步侧身的同时,嗅觉和听觉也被见见赵乐回来。
枕边传来阵阵清水白莲的香甜气味,他拾起长生遗落在床榻旁的几根断发,又伸缩鼻翼闻了闻长生留下的味道,随即故作嫌弃的起身。
一道人影从旁边闪过,星夜飞快起身背靠在虚掩的门旁,他面具后的双眼闪过金色光芒,星夜剑瞬间出现在他手中。
门被拉开时发出“吱嘎”的沙哑声响,星夜剑横刺向来者,对方显然早有预料般躲开。
“上师是我!”
弱风双手合十做祈求状。星夜冷冷的颔首,他收回星夜剑。
“刚才是你?”
弱风摇了摇头,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房中,“方便进去说嘛?”
星夜转身朝房内走去,“带上门”
皎之凭借长生的头发作为掩护,旁若无人之境般走进了华清天君府。
此时华清府众人皆在断崖山的课上,华清天君尚留在云爻殿,若能躲过唯一看守仙府的仙倌弱风,他便能完成天君交给他的任务。
皎之略过星夜所在的厢房,他四处打量着华清天君府的内院。失去了华清天君幻境灵力的加持,整个仙府顿时荒凉的令人发指。天君提醒他只要发现任何异常都立即向她禀报,而对他来说,整个华清府最诡异的便是立在庭院正中央的天帝神像。
神像与断崖山云楼广场中央的神像在外形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此处神像的眼睛过于生动,无论他站在何处,那双眼睛总能恰到好处的盯着他。
皎之忍不住与神像的双眼对视。
瞬间,强大的精神力悄无声息的控制了皎之的天元,他目光从警惕变得涣散,又逐渐迷茫。
弱风气喘吁吁的从神像中跃身而出,皎之一动不动呆立在他面前。他不敢耽误时间,将伞的顶端对准皎之。
“听得到我说话吗?”
皎之茫然的点了点头,目光却紧紧定在伞上。
弱风展开伞骨并开始转动油纸伞,转动的速度由慢逐渐变快,“现在你要忘记你看见的一切,将你对这里原来的印象原封不动的回禀给派你来的人。”
皎之颔首,转身缓步走出了华清天君府。
“基本上就是这样”弱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转述给星夜,但话说到一半,他便渐渐觉察不对。等话音落下时,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和星夜一样难看了。
“糟了”弱风重击了下脑门,他慌张的看向星夜,“上师,我们怎么办?”
“已经来不及了”星夜开始梳洗杂乱的长发,“敖霜派他来的目的是试探,能预想到的结果有两个,一个是被抓个正着,另一个是他顺利回到断崖山——或发现问题,或无功而返。你用的法术应该在他到达断崖山之前便会消失,但无论怎样,她都会发现问题。”
星夜熟悉得当,他缓步走出厢房,弱风紧随其后。
“她的目标是华清府隐藏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我。她已经知道了……”
长生虽然对星夜的良心狗肺甚为光火,但他也理解星夜的伤是首要秘密,但身为第一现场目击者的崇吾和有悔自然不会想的这么人畜无害,在他们看来,一向不太融洽的星夜与长生之间似乎另有隐情。
至于是什么隐情,从两人向另外两人绘声绘色的传达和暧昧的眼神中,长生就能略知一二。他一直等着几人耐不住性子来问自己,果不其然,他们从一早憋到了深夜子时,终于憋不住了。
“长生,我们只是单纯担心你和上师之间的关系才有此一问。”璧吴觑着长生的眼色问,“你们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星夜上师的房中?”
“这好像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冰冷的声音如刀锥刺向众人后背。
“星……星夜上师……”有悔及时的捂住璧吴的嘴。
“灵力倒数,仅凭稍长于他人的精神力便沾沾自喜”星夜欲开口继续,结果长生替他说了出来:“不如滚出华清府……”
压低的笑声阵阵传来。
星夜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他扫视着五人,“玲珑人呢?”
“断崖山有人来传,敖霜天君有事要见他。”璧吴说道。
“走了多久?”星夜的声音里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警惕。
长生惊觉哪里不太对劲,他仔细回想着说道,“从亥时开始就没看到人影”
“弱风”星夜道,“去请华清天君去断崖山。”
“好”一直守在星夜身边的弱风点头离开塔楼。
星夜看了众人一眼,“一切照旧,所有人都不许离开华清府一步。”
说罢,他纵身离开塔楼,朝断崖山的方向飞去。
夜光之中,星夜隐藏身影疾驰,一袭白光闪过,长生竟出现在他身旁。
“上师别急,还有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