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而下,大地溅起透明飞花。
小枝重新拾起拐杖,走到仓颉造字台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雨冲刷,石雕壁画变得愈发清晰生动。尸潮肆虐,血雨腥风,这些都未给造字台带来伤害,它立在古村中央,缄默如初。
小枝重新再看造字台上的壁画,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在上古,人们也曾像妖兽一样用动作与嚎叫交流,直到先圣仓颉造字。这些字并非凭空捏造,而是仓颉取万物之形,化入万民之意,深蕴天地大道的。
所以它被叫做“象形文”。
虽然时代变迁,古今字已截然不同,但是没有人会忘记,是它在上古时期打破人族无根无源的状态,使人们真正可以用“文字”记下“历史”。
就像燧人氏用第一缕火点燃蒙昧,就像神农氏尝百草、种五谷,让人摆脱茹毛饮血的生活。
这些在近世看来很平常的事情,其实都是破天荒的伟业。
小枝细细端详那些粗粝的线条,越看越觉得心惊肉跳。荒远、朴实、古拙、厚重、雄浑……无数个词浮出来又沉下去,她无法形容,只感觉这小小一方造字台,比磐石还更稳重,比大山还更巍峨。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
“哎呀!”
一根黑乎乎的拐杖打在小枝手背,她痛得跳开几米远。
造字台后,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老道士。他胡子花白,踩着双木屐,穿一身明黄色的道袍,背了个白幡,上书“算人算事算天命,勘风勘水勘玄机”。
他看起来不像修道者,倒像是路边摆摊算命的骗子。
“你做什么!”小枝甩着手问。
老道士哼了一声:“别碰,小心给碰坏了。”
小枝低头一看,手背红了一片,有个拐杖印子,连心蠹都压不下去。
这老道士气息打扮都像凡人,但肯定不是凡人。刚才魃杀人屠村,附近一个活物都没留,老道士竟然还活着,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来历不凡了。
小枝默默后退。
老道士纹丝不动,他拄拐守在造字台前,像一根笔直的竹竿。
芥子囊中,陆长光急道:“你退什么?”
小枝答道:“我害怕啊!”
“造字台就在面前,魃也除了,现在不看,难道去千万里外找另一个造字台看吗?而且这老道士有什么好怕的,虚张声势罢了!”
于是小枝又向前一步,结果被一拐敲中脑门。
她抱头蹲下。
“退开!”老道士斥道。
小枝从来不跟人发火,这时候也有点怒了。
她摸了摸头站起来,老道士又要敲她,她反手就用自己的拐迎上。
老道士白眉一竖:“快退开!否则休怪我动手了!”
老道士的拐杖上传来可怕威压,让小枝体内妖气蠢蠢欲动。
“这气息不对啊……”陆长光也犯了嘀咕,“你要不然跟他好生说说,用你那个情蠹……”
“是御蠹。”小枝收拐后退,问那老道士,“你为何不让我上前?”
老道士朝造字台努了努嘴:“怕你把它弄坏了。”
小枝乖巧地点头:“嗯,那我不动它,就看看。”
老道士又举起拐:“不行,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