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荛后撤一步,依旧半抱着金属杆,用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与地面的交角。
如果能抓来一只机器人,也许会更加稳固,但眼下没那个时间了。
压断了无数雪内枝条与房屋后,略带倾斜的阻力板如刀刃一般切入残骸之中,下压的板面几乎同时接触到所有堆积起的物品。
多处稳固的支点让有些倾斜的阻力板落势一缓,微微摇摆的金属杆进准地扎进阻力板破损的鳞片缝隙中,震动沿着金属杆爬上黄荛的手臂,星星点点的血迹在衣服上晕染开来。
巨大的力道碾压下来,黄荛甚至感觉到身体有一瞬间的崩塌,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每一个毛孔都被挤出鲜红的血。哪怕黄荛已经闭上眼睛,血依然从未干涸的伤口中涌出,在脸颊与汗水汇成溪流,潺潺流下。
金属杆迅速从震动到绷紧,挤压着彼此间的间隙,哪怕隔着韧性不错的桌布,也将环紧的手臂咬噬地血肉模糊,似乎连感觉都在震荡中停了下来。
黄荛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双臂的存在,却依尽力然抱住金属杆,细碎的肉沫带着震动与灼热荡出的气泡挤过白色的筋膜,伴着血液一同流入衣襟,在红色的衣服上留下一抹更深的痕迹。
脚下的雪内枝干发出噼啪的声响,从黄荛到石雕之间的大片地面下沉了足有小半米,多次改良养护的路面没有溅起大片木屑,只留下一圈圈断裂的缝隙,黑色沉淀到极深的地方。
几乎将趴下的人们嵌入地下的冲力结束后,这片沉重的金属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死里逃生的人们哆嗦着趴在地上,不少人连呼吸都停了下来,生怕自己的一口气惊扰了悬停的阻力板,让这死亡之剑再次落下。
“还愣着干什么。”陈友珊反应过来,开口却只发出失声的气音,连她自己都没能听清,她迟疑着扭头看了眼黄荛,像是初学走路的小儿一样歪斜地爬起来。
黄荛此时只能轻微地转动下头颅,幅度甚至还没眼珠转动的角度要大,陈友珊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咬咬牙,扭头不再看她,磕磕绊绊地跑向其他人。
许多与她同时、甚至更早反应过来的人们连滚带爬地逃出死亡的阴影,哪怕身体已经因为巨力与恐惧而痉挛,也在抽搐着向外蠕动。
赵安晓与莫可彼此支撑着爬起来,本已经安全的杜宇一脸血污地跑过来,是方才被掀飞出去造成的伤口。
陈友珊瞪了他一眼,想要指责他贸然回来涉险,声音却哑在喉间,只能凶巴巴地伸手搀扶赵安晓与莫可。
两人也不耽误时间,借力起身的同时已经跑动起来,赵安晓点头表示了没有大碍,快速看了眼黄荛,一抹眼角加快速度。
陈友珊动了一步后停了下来,杜宇迟疑几步后却跑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动作一致地走向最近的人,伸手将人从地上揭起。
个别体质好的人,尤其是军人与军校生,同样忙碌在死亡的阴影之中,默契地不去靠近黄荛,不是他们不想帮忙,而是不能帮。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计算如此庞大的物体受力,本就不该是人力能及,他们如今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多救一个人,以便黄荛可以随时放心地离开……或倒下。
黄荛做到这一点,除了万重相助的繁杂计算,也得亏了雪内星重力不高,否则这样的高度和质量,拦截的想法都不要有,能逃多远逃多远才有一线生机。
悠远又绵长的声音不知从哪响起,在众人耳畔久久震荡,似乎地面都随之微微颤动,惊的人落下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