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灿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头顶撞到了硬硬的木板,疼得他咧了咧嘴。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间二十平左右的小房间里,两排全是这种上下两层的铁皮床,让他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不是二十多年前,在工厂上班时住过的宿舍?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难道是在做梦?
“阿灿,快去臭爹的办公室接电话,你妈找你——”一个大嗓门边叫边推开门,大步走到他床前,看到他已经坐起来,随手拍了一下圆柱形的床档叫道。
房间门一打开,屋里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望了一眼外面明晃晃的太阳,徐东灿眯起了眼睛。
臭爹?多久以前的称呼了?
还有眼前的郑煜峰,已经快三十年没见了吧?还是跟当初一样,年轻帅气。
今天这个梦,怎么这么真实呢?
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捏了捏他的脸颊,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皮肤紧绷且有弹性,真好。
“你动手动脚干嘛!快去接电话啊!”郑煜峰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顿时哭笑不得,用力拍开他的手。“办公室的电话不能占线,万一有人找臭爹联系不上,他肯定会发脾气的——”
见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随手把搁在一边的长衣长裤丢过来,催促他穿上。
徐东灿狐疑地接过来,心里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场景太真实了吧!似乎不是梦,难得自己重生了?
“今天是几号?”徐东灿穿好衣裤,看床下就一双回力球鞋,尺码也差不多,应该就是自己的,一边套上一边问道。
“四月十六号。”郑煜峰不疑有它,随口回答道。“怎么?睡迷糊了?”
“一九九三年四月十六号?”徐东灿不死心地继续问了一句。
如果没错,那自己真的重生了。
“你小子,怎么也装失忆寻我开心?”郑煜峰见他居然说这样的傻话,气得在他后脑拍了一下。
日子有可能记错,怎么可能连年份也不知道?摆明是在捉弄自己。
“嘿嘿——”见他开始怀疑自己,徐东灿干笑一声,快步朝门口走去。
现在他已经确定,自己确实重生了。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七年,不过他依然记得这边的一切细节。
原因很简单,这边工作的一年多时间,绝对是他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在他生命中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忆。
加上这边十年后被拆掉了,建起虞城最高档的住宅区江南一品,他每次路过这边,都会停下来回忆一遍以前的模样,久而久之,印象更深了。
可以这样说,他对这边的熟悉程度,仅次于自己的家。
至于臭爹,则是电子厂所有员工对老板俞长秩的称呼。
俞老板以前是机关工作人员,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大学毕业后,开了这家电子厂。
后来又去余杭创业,这边就交给刚退休的父亲来管理。
因为他们是虞城本地人,他的妻女经常来工厂探望。
他女儿是个娇小的女孩子,二十三岁,未婚。
每次过来,都骑着辆红色的木兰,看到徐厂长,都会娇滴滴地叫臭爹,把工厂一群乡下毛小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有人嘴贱,在宿舍学着她的语气叫,慢慢地所有人都跟着这样叫了。
也有人觉得不妥,不过法不责众,时间长了,就没人在意。
徐东灿匆匆来到厂长办公室,看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俞厂长,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很自然地叫了一声臭爹,然后拿起话筒。
“喂。”他习惯地叫了一声。
“阿灿,发工资了没有?”对面是妈妈的声音。“家里没钱买化肥了,就等你拿工资回家?如果这个月你再敢把钱用掉,我让你爸来厂里抽你——”
她的声音一开始还算柔和,后面越说越来气,最后一句话,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上个月儿子发了一百八十块工资,他先斩后奏,直接用一百三十多块钱,买了一台单卡录音机,剩下的五十块就成了生活费,一分钱也没有交给家里,把她气得够呛。
眼看又要发三月份的工资了,偏偏儿子连清明节也没回家,她不得不到大队借电话,提前警告一声,免得这小子又把钱用光了。
“妈——”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徐东灿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还没发,发了我一定带回来给你——”
这个熟悉的场景,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