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终究还是没逃过命运的捉弄,死在了“自己人”手里。皇甫权交叉着的双臂缓缓垂下,但却不曾将那双布满血丝透着怨毒地眼睛闭上,也许他想看看,那城头上的人,会否跟自己同样的下场
拼杀声、叫喊声充斥在寂寥地夜,让本有些恬淡清冷地夜被扭曲得有些“狰狞可怖”。在顾醒那番“不合时宜”话语地煽动下,骁骑营众兵士和那些犹豫不决地兵众,同仇敌忾,向着流民乱兵冲杀过来。
只见那手持双鞭腰跨烈马的尤振威冲杀在前,侧身躲过一记杀刀后,将双鞭舞了个虎虎生风。一张一扬间便敲碎了两颗头颅,如敲碎那甘甜西瓜,鲜血混杂着白髓,流了一地。
见尤校尉入阵建功,骁骑营众兵士顿受鼓舞,也冲杀过来。三五成群围着已是惊弓之鸟地流民乱兵,举刀劈下,将刚才还无比嚣张的乱兵瞬间剁成了肉泥。
郡守夫人本就体弱,再瞧着眼前血腥场景,顿感头晕目眩,若不是冉郡守眼疾手快,险些摔下马来。眼见大局已定,冉郡守勒紧缰绳,调转马头便往来路走去。
他终究是不忍,不忍再看那曾经并肩的部下和同袍,一个个倒在自己面前,而他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他的心,乱了。
在他的寒儿身患恶疾的那一刻,便乱了。若非如此,怎会给皇甫权可乘之机。那日流民入城便已有察觉,但一直隐忍不发,便是担忧寒儿的安危。
如今,已有平常亲率百众平乱,那么眼下最重要地便是将寒儿救回来。
冉郡守走的有些小心,本是平坦地青石板路上,有许多街坊百姓“睡着了”,那些人中又多有相熟,待细细瞧去,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爱民如子的冉郡守,就是这样对待龙首郡子民的?任凭他们这般“无依无靠”?
冉郡守再也坚持不住,跌落马下。郡守夫人亦随着冉郡守跌落,只是跌在了他身上。就算是死,也要护着她。楚傲寒挣扎着坐了起来,依靠在一处沾满血迹的台阶边。
记得这里是那平日间孩童最爱玩闹的地方,就因为那老爷爷熬制的唐饼最是香甜。此时,也有那么几个孩童躺在这里,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傲寒突然叹了口气,一双大手将她环住,一个宽阔且温暖地胸膛贴近了她。她放心地往后靠去,许久没这么踏实过了。
冉郡守已恢复了些神智,虽说内心遭受巨大打击导致心脉受损,才不堪重负坠下马来。但此时他已清醒,而且还将他最爱的人紧紧抱住。
楚傲寒轻抚着冉郡守那张被岁月和世俗蹂躏地面庞,呢喃道:“可是有些疼?”
冉郡守的脸庞突然一阵抽搐后,又恢复了往日云淡风轻。淡然地说:“不疼,许是没休息好。”
郡守夫人望向那一片火海,看着郡守府一点点被吞噬,不禁想起曾经两人的点点滴滴。春来播种夏蝉鸣,晚秋觅冬忆。怎知男儿志四方,凭栏翘首泣。幸得知己有心人,冷暖知吾心,待到百年时,厮磨终不渝。
可奈何,造化弄人。
喊杀声渐渐沙哑,金戈之声依旧。楚傲寒恍然间有些失神,顺着那一缕余光看去,城楼上的两人依旧事不关己,双手环于胸前,居高临下如望蝼蚁。此时龙首郡西城门,已从那昔日清冷长街口,变做那修罗入狱门。一个个流民乱兵和龙首郡兵士倒在这里,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往那清澈见底的城渠流去,已染尽。
平常此时粗鄙破烂衣衫上更显破败,已是条麻的衣衫上还沾满了血迹。但从他坚毅地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胆怯,却是那死战不退的决绝。
若不是这人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若不是这人一人一骑领兵而回,若不是这人千钧一发救下郡守,若是这人冲杀阵前鼓舞士气。
或许,这一切都将会不同。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粗鄙地江湖汉子,一个冷血杀手,一个本是为了任务不折手段地人,他却站了出来,站在了最前面,选择了心中的道义。
他本可不必如此,本可藏匿其中,浑水摸鱼。但他没有,他没退缩,而是用只言片语,去践行了并不属于他的宿命。这本是龙首郡郡守,冉麒的宿命。
而现在,他要完成他自己的宿命。他要救下,那被悬吊在城墙下,命悬一线地兄弟张弥勒。
张弥勒此时已恢复了意识,但被捆绑住了双手双脚,让他动弹不得。但不知是刻意挑衅还是忘了,那两名身材婀娜,但心如蛇蝎地女子,并未控住张弥勒最为致命地武器。
顾醒此时蹲在一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渗出地鲜血。他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无情和血腥。这便是战场,纵然有千般不愿,但还是参与其中。
幸好!苟得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