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抬眼看着那人,满脸地怜悯。虽说不上相熟,但却认识多年,只是此人最近动作频频,让他也有些拿捏不透。而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国主李存勖没有召见他侍寝。
更确切地说,是生了嫌隙。
怜悯之下,便是鄙夷,如唾弃一条垂暮老狗,连一口潲水都不愿施舍。那老者已是有些不耐烦,停住来回踱步,抱着手继续问道:“你倒是拿个主意啊!”言语间似有责怪之意。
纳兰又低下头去,像一个办错事的孩子。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便是一阵杀意。“我需要给你拿主意?!”
老者自知失言,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鲜血顺着嘴角滴下,滑落在那本就有些年岁的地板上,滴滴答答。纳兰似有些不忍,从怀中摸出一方绢帕,递了过去。
老者喜形于色,接过后小心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纳兰不经意地一句,让老者再次梦碎。“我是让你擦地上的血迹。”
老者愣了半晌,缓缓蹲下,心中满是怨毒,而脸上却还是那般唯唯诺诺。今日在那内殿之上,已是吃了闷亏,如今再这里,还要吃瘪。若不是实力不济,且会甘于人下?!
待擦拭完起身,老者想将绢帕递回,却似想到了什么,便又缩了回来。
这时,纳兰才玩味地望着老者那扭曲地面容说道:“你已经没什么用了,至少是对李存勖而言。”老者闻言浑身一颤,险些瘫坐在地。
纳兰不紧不慢又补了一句,“我还需要你为我做点事。”此话如救命稻草,将老者从深渊中拉扯了回来。也不等纳兰继续说完,便抢白道:“悉听楼主吩咐,我王痒在所不辞。”
“王总管,无需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对吧?”纳兰端起了桌案上的茶杯,望着里面漂浮地一片茶叶,浮浮沉沉。那人便是后唐太监总管王痒,若说今日内殿上谁会第一个死,那铁定是他。
不久前,明月楼入楼初试,王总管执意推荐五皇子入楼,险些让他丢了性命。后唐国主李存勖闻听震怒,若不是五皇子极力阻拦,王总管此时恐怕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哪里还有空闲和资格,站在这里跟明月楼主纳兰说话。
虽说事后后唐国主李存勖只字未提,但王总管心中却是惴惴不安,生怕哪天一个不高兴,自己便会人头搬家。赶巧这个机会,便专程来明月楼摸个底,探个虚实。
若是纳兰有心继续合作,那正好顺水推舟。若是纳兰有心谋反,那便借机划清界限,适时反戈一击。如此左右逢源,岂不美哉?
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两边皆是对王总管弃如敝履,王总管此时已是雨打浮萍风吹去。毕竟只是一个阉人,若是不能攀附,那便是无本之木,无根之水,随时会被舍弃。
而那五皇子年纪尚小,自己此前急功近利,不成想弄巧成拙。如今看来,只能依附明月楼,才是万全之策。
如是想,便急切地回道:“我王痒一心忠于明月楼,请楼主明鉴啊。”纳兰收回目光,放下茶杯,捋了捋脑后长发。那动作宛如一名女子在把玩自己的青丝。
只是此时的王总管,已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有心思调侃,便将脑袋埋了下去,不敢抬起。
而那纳兰,则是轻笑数声后,才缓缓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那边烦请王总管帮我盯好李存勖,若有异动,立刻来报!”
最后几个字的重音,如一把铁锤砸在王总管的心上,一下接着一下。
王总管此时将头埋的更低了些,不住地应承着,双手放在膝盖上,不住地颤抖。这是一种怎样的威压,才能让一位武功卓绝的高手胆寒自此?
放眼九渊,入天人境者寥寥数人,而眼前之人,便是一位。若非如此,仅凭只言片语,如何能这般震慑人心?
纳兰抬手示意王总管退下,已是唯唯诺诺地王总管,起身抱拳而出。二层楼便只剩下纳兰一人。此时才隐约听见,他自言自语道:“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不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一个冷漠地中年男声在门外响起,“不出一日光景,便能回来。只是另外三人,悉数战死。”
纳兰微微笑了笑,“墨野,别这么生人勿进。那三个蝼蚁死便死了,无关痛痒。待那孩子回来,再来报我,去吧。”门外陷入死一般地寂静,再无人出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