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梁覆灭后,后唐便借势崛起,雄踞漠北、皖淮等地。对九渊六国虎视眈眈。在后唐看来,自己传承李唐正统,而其余六国皆是离经叛道,且我泱泱大国,怎肯与这弹丸之地一概而论。
这是自唐高祖李渊建都长安,定国号为唐起,便流淌在每一代李唐后裔血脉中的骄傲。即便是晚唐乱世烽烟,也没能将这股倨傲之气熄灭。反而如釜底加柴,越烧越旺。
后唐国力强盛,自是耗得起。而那忆楚小国,在强悍如后唐,奸猾如后周之间,风雨飘摇。本就是项羽自刎乌江后,所遗留下来的子民。经过数百年的蛰伏,好不容易在这乱世中谋得一席之地。
至今思项羽,怎肯过江东?悲兮?叹兮?
可怜忆楚本是来商谈结盟之事,怎料后唐仗势欺人,还想谋取那兽骨秘藏。忆楚使者项迁震怒下,便关门闭户,等待时机。谁知这一等,后唐便乱了。
如今,兽骨秘藏已现其三,这一方绢帕在这个节骨眼送来,用意再明显不过。只是不知,是那忆楚,还有后唐庙堂之上的人。
李闫韵不过是葛老为自己寻的一个“依仗”,随时可以弃如敝履。若是能成垫脚石,那边再好不过。只是葛老如此想,那李闫韵怎会不存其他心思?扣下忆楚使者,便是跟李存勖公然叫板。
前几日的内殿激辩,其心已渐渐显露。那登高望远,便让野心昭然若揭。故而,李存勖将柳轻眉派往青霞镇,以绝后顾之忧。
龙首郡已乱,若是青霞镇再沦陷,后唐两处要穴便被人死死钉在地上,如那坠地老龙,动弹不得。
而葛老怎会不知个中玄妙,将那绢帕一收,便闭门养神起来。因为他知道,一切的根源和契机,都在那少年身上。而此时那少年正被墨野抱着,往明月楼总坛疾奔而去。
墨野心中有些慌乱,要知道这种滋味已很久没有感受过了。记得那年下了好大的雪,刚入初冬便已是遮天蔽日。天有异象,必有所指。果不其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身死的滋味。
此时他怀中人,是否也在感受他的感受呢?
顾醒气息渐渐开始狂暴起来,意识虽然没有半分清醒,但那双已被热浪冲的有些通红的手,却开始往墨野抓去。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墨野心中一凛,单手抬住顾醒,另一只手在几处要穴点下,暂时压抑住了这股暴虐之气。
顾醒轻轻从口中呼出一口浊气,墨野才幽幽松了口气。
待一跃而过明月楼的外门时,一个冷漠地嗓音响起,“墨野,你也太没规矩了吧?”说话的人是儒老,就是那日主持入楼试的中年儒士。
他本是纳兰面前的红人,自墨野与纳兰同归后,便日渐被疏远,渐渐在楼中失了势。并非纳兰偏袒,而是自破境后便闭关的纳兰,实在没有心思来过问这楼中争权夺利的事情。
可能?不过?只是人心吧。
要知道,若是一个人对某个人某件事过于执着,那便会自乱阵脚。古语有云:“关心则乱”。儒士本觉着自己能靠着一身本领平步青云,那一众绊脚石已死的七七八八。
刘冲被孤星顾醒莫名斩杀,而那婆娑尊者也在数年前身死魂消。还有那火红头发的火恕,此时已是半个残废了。而自己却得以保全,还日渐势大。
那一批入楼的江湖草莽,已被自己收服的七七八八,那几个不听话的,迟早要铲除掉。所以,这一次他便不再忍,那一句嗔怪脱口而出。
而此时那后院二楼中的人,正煞有其事地听着前院的对话,而他手中擦拭的长剑,渗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墨野并未答话,也未有半刻停留。儒老瞧见墨野怀中人,正欲动手的他忽然冷静了下来。从那骤然地炙热中瞬间变为冰凉,似有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浇的彻彻底底。
儒老收敛了跋扈的面容,变得从容不迫,略带关切的问道:“小哥这是怎么了?”墨野依旧不答,消失在别院深处。而那后院二层楼中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忽而又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儒老并未因为墨野的无礼而再次动怒,反而恭顺地抱拳施礼,注视着墨野远去的方向。只是低下的头颅下,有一双如鹰犬伺肉的双眸,滴溜溜地转动着。
而合在袖管里的双手,此时正拼命掐着自己的皮肉,已有血迹渗出。儒老心中定是有火的,只是此时隐忍不发,却不知在等待什么,亦或是,察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