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顾领着羽洛一路到了城郊,竟然是个铁匠铺。
“长顾兄,我们不是来饮酒的么?”羽洛问着,就见铺中走出一位精壮的中年人,赤裸着上身,似刚打了铁过来,汗流浃背,一身的肌肉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羽洛一见,连忙把脸转向了一旁。
“乔兄弟,这里我可是不轻易带人来的啊。”长顾丝毫没有察觉羽洛的别扭,拉着她往屋里进,边走边介绍道:“这里的铁匠叫张铁,人家一出生,爹妈就知道是个打铁的料儿,名如其人。”
“长顾,你可别开我玩笑。”张铁笑着,引两人入了后院,桌椅陈设竟是清雅的风格。
长顾一到,便随意地落了座,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你别看这里是个打铁的去处,这张铁自家醸的米酒可是一绝啊。”
而羽洛则是四处打量了一番,才拣了石凳坐下。
不一会儿,就见铁匠捧着酒坛而出,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长衫。
长顾看见铁匠难得整洁的装扮,愣了一下,还道他是见乔兄衣冠楚楚,不愿失礼。
“张铁兄弟,今天怎么拘谨了,这位乔兄是我刚认的兄弟,不是外人。”
“兄弟?”张铁又瞧羽洛一眼,方才她躲闪的羞怯分明就是女儿态嘛,莫非长顾不知道……?
张铁没有多说,三人把酒言欢。
言谈中提及了西边疆域似有反军之势。长顾却说,战火还是能免则免。可王家的事,哪是一言道得尽的,那封地西疆的西岐王原就是王子之身,只可惜还未成年就没了母亲。他若能在母乡安稳度日,也未尝不好。
三人又谈几句,终觉得太过沉重了些,便换了话题,饮酒、论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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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别院驻月阁。
宣于璟在案上作画,画上是一男一女,男子在左,是他自己,阔步而走;而女子在右,是羽洛,翘首牵纸鸢。工笔墨象所表,正是他们初识的场景。
“爷。”闻举敲了门而入,看到案上的画作欲言又止。
“羽洛回来了么?”宣于璟正在做最后的点缀,画中人栩栩如生。一想到羽洛,他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这丫头,上次才要禁她的足,刚两天就趁着丫鬟不备,独自溜出府去。幸好他早知道她的性子,派了侍卫暗中保护,要不然,以现在的世道……
“回是回来了。”闻举吞吞吐吐,“不过,根据侍卫回报……”他看了主子一眼,吸了一口气,借着气流,把剩下的字硬挤了回去。
“回报了什么?”宣于璟抬头追问。
“回报——”闻举说,“乔姑娘在仙鹤楼与公良将军碰了面,还……还一起去了城郊。”
“公良长顾?羽洛与他都聊了什么?”宣于璟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我们的人怕公良将军有所察觉,一直不敢跟近,只隐约听到什么兵法、军心的。像是……聊的国事。”闻举看了主子的脸色,越说越轻。
“国事?”这还真是奇了,“那他们又去城郊做什么?”
“这就不知道,城郊空旷,侍卫怕露了勤王府的身份,所以……”
“知道了。你下去吧。”宣于璟手中一紧。
毫笔抖过,墨团乌了画中女子的面庞。
公良长顾!此刻的宣于璟巴不得立马冲到羽洛房中问个清楚,可理智又将他按回座椅之上。
暂且不提羽洛与公良将军只是偶然相识的可能性。
就算是旧识,那公良长顾乃将门之后,其父效忠于大晟一生,而他自身也屡次击退羌夷犯境,义勇可见。
照理说,一个尽心尽力于军治的人,断然没有理由往他勤王府中安插细作。
可是,怕就怕在那一个“忠”字上,如今大晟的主人毕竟是宣于嶙啊!
宣于璟的心中结成了一团乱麻,倘若羽洛真的是细作,那他“无用王爷的面具”不就等于……
可她又为何要帮自己欺瞒御医?
“小洛儿……”宣于璟用笔将画的右半扫成了黑色,“你到底是什么人?本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看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