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弘放眼望去,比起几个月前的第一次常朝,此时宣誓殿内跪坐两侧的数百人中,熟面孔已经多了许多。
左侧,依旧是金印紫绶的陈平、周勃二人跪坐在最前;但三公中的另一位:御史大夫,已是不见踪影。
其后,依次排序的九个位置上,只坐着寥寥数人。
奉常刘不疑,作为国家礼法负责部门的首官,虽然实权可能在汉九卿排在倒数,但由于‘九卿之首’的理论地位,而紧坐于陈平身后。
内史刘揭跪坐于周勃身后,只是面上表情明显写着按捺不住地激动;刘揭身前的周勃,则是一副不甚开心的模样,眉宇间略带些阴沉。
周勃左侧,博阳侯陈濞双手安放于大腿之上,略显年迈的面庞古井无波;若非额头上还未干透的几滴汗珠,根本不会有人看出来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侯爵,就是当朝九卿之一,专责为皇帝刘弘赶马驾车的太仆。
除此三人外,九卿之席便只有万年透明人——典客坐于末尾,深低着头,闭眼假寐。
殿堂右侧,武将班列,自是大将军灌婴领衔;不过灌婴身后,坐着一位不比灌婴年轻多少的老将——上将军飞狐都尉:柴武。
在猛男云集的武将班列中,一道略显单薄,眉目间略含些阴戾的青年将领,躬身侍立柴武身后。
——这倒没什么,朝中三公九卿,以及都尉以上的将官,有彻侯之爵者,都会偶尔带自家的侯世子一同上朝,参与朝会。
但那小将看上去,明显不像是柴武的长子——棘蒲侯世子柴奇,那可是燕赵有名的混世魔王!
即便是吕后在时,淮南王刘长也仗着自己乃吕后抚养长大,行事放荡不羁,经常带着一帮狗腿子,驾马驰行于乡野田间;棘蒲侯世子柴奇,就是其中佼佼者!
也就是说,那个身材略显单薄的小将,根本不是柴武的嫡长子,下一代棘蒲侯的候选人;但他依旧被柴武带到了宣室,参与了今日的早朝。
如果不是刘弘地默许甚至是授意,那小将即便是柴武其他的儿子,乃至于飞狐都尉的副官,都不可能在今日出现在宣誓殿内!
如此说来···
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殿内百官顿感脊背一凉,将头深埋于胸,学起典客卿的样子,闭目养神起来。
“前时高庙墙垣遇损,祖宗神庙惊扰,此诚朕之罪也。”
随着御阶上传出一道沙哑的的‘嘶鸣’,常朝正式进入第一个议题:高庙事件的后续收尾工作。
只见刘弘缓缓站起身,面色略有些尴尬的揉了揉喉颈,然后微整面色,面单愠怒道:“郎中令曹岩,枉顾律法,聚众醉饮;后更行差就错,剑损高庙!”
言罢,刘弘满目凶光的扫视一圈殿内,待等所有人都‘愧疚’的低下头,方面色一转:“幸其心思悔过,于廷尉诏狱引咎自尽。”
“其长兄平阳侯窋,亦疚于未教之过,以死谢罪。”
摆出一副略显感怀的面色,刘弘长叹一口气:“平阳侯,乃太祖高皇帝亲封之功臣,朕本不欲怪罪,岂料靖侯竟自寻短见,徒使朕哀···”
说着,刘弘便抓起衣袖,满脸哀愁将眼角的泪珠擦干,满带惆怅的坐回御塌。
看着刘弘脸不红心不跳的‘哀悼’曹窋,饶是跪坐于灌婴身后的柴武,也是痴楞许久,才勉强按捺着抽搐着嘴角,随殿内百官一同起身,躬身拜道:“陛下节哀···”
刘弘却是自然的再叹口气,手掌狠狠拍在大腿之上:“朕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