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从综合国力,还是军事实力上来看,汉匈大体相差并不大汉立不过数十年,匈奴同样,刚在东胡、月氏的尸体上崛起不久。
真要说起来,比起稳定的农耕文明,更加脆弱的游牧文明更贫弱才对。
但玩过棋牌类游戏的人都知道,有一种关系叫作克制。
如今汉匈军事实力对比,就处于这种关系战斗力相差不多,但属性单方面克制!
面对完全由骑兵组成的匈奴大军,汉室笨重的步兵和战车集群,几乎毫无获胜的可能。
从小半个月之前,匈奴使团跨过长城那一刻起,刘弘地大多数时间,就都花在了召集长安的功勋将领,推演可能发生的汉匈战役上。
推演的结果非常不乐观按将军们最乐观的估计,汉室在面对匈奴时能取得的最大优势,也只不过是重兵设伏,全歼某一支落单的匈奴骑兵小队,缴获马匹!
而最悲观的结果,则是西起陇右,及至上、代、云中、燕赵乃至极东的右北平,一整条长城防线都陷于血战汉室版图中,黄河以北的大半疆域全面进入战时状态,国家几乎所有的资源,都将用于这次防御战当中。
比起如此庞大的投入,汉室能从战争中获得的东西却少的可怜:匈奴人屁股底下骑着的马,以及不确定会不会有的随军牛羊辎重。
从这个角度来看,原本的历史上,汉初自白登之围直到武帝派兵出塞,这长达数十年中奉行的和亲政策,算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与其花费整个国家的财富、国力,去打一场注定没有好处的仗,还不如拿一些物资喂饱匈奴人,好安心种田。
没错,屈辱、憋屈刘弘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刘弘原本的设想中,冒顿年老将亡、老上尚未上位,匈奴处于政权交接期的这几年,应该就是汉室最好的战略时机错过这次,就很有可能得等到二十余年后,老上亡故,军臣那个呆瓜上位,将匈奴的主要战略从南攻汉室改为西进中亚。
但前段时间发生的另一件事,却改变了刘弘的认知,决定重新制定对外战略。
在匈奴使团刚越过云中,连代国国土都还没踏上的时候,代王刘恒便派母舅薄昭入京,呈上奏疏。
奏疏大体内容,与刘弘预测的一样:刘恒大概是在王太后薄氏指点后,对移封梁国之事感恩戴德,甚至称得以移封睢阳,不敢奢求复得代地。
虽然刘恒这句不敢奢望一门两王,其性质与后世那句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差不多,但也能在某种意义上,表明刘恒关于移封为梁王之事表示伏唯陛下圣裁。
真正出乎刘弘意料的是,除了那份疏奏之外,代王太后薄氏单独以自己的名义,托薄昭带了一句口信:若有必要,为了江山社稷,代王一脉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当时乍一听这句话,刘弘可谓一头雾水直到几天后,才总算想明白代王一家子,能为汉室做什么贡献。
陛见过后,薄昭闭门不出,丝毫没有往来于长安高门的架势待等一支自代地前来的队伍赶到长安之后,薄昭将一位少女安置在了代王府,旋即径直折回代地。
探知那位少女的身份之后,刘弘满是感怀:薄太后,终归是在吕后身边待过的女人啊
那位被送来长安,并被薄昭隐晦表示可做和亲之用的女子,正是景帝长姊,馆陶主,文帝长公主:刘嫖!
刘弘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到来,居然让这位名垂青史的女强人,沦落到被用于和亲嫁王匈奴的境况!
而这,也是改变刘弘对汉匈战略关系的认知,决定重新规划对匈战略的主要原因匈奴使团离长安还有上千里远时,历史上的文帝太后薄氏,就已经笃定汉室会选择和亲了!
这就像一把游戏刚开始,连兵线都还没出,敌方瑞兹露出一个r的,四个队友就纷纷表示挂机15!
但凡和亲的概率低于百分之百,薄太后都不可能在如今,代王一门身处政治孤立的大环境下,做出提前送宗室女这种出头的举措!
薄太后依旧这么做了,只能证明两件事第一:在宗室和皇帝二者的选择之间,薄太后毅然决然的投身皇帝刘弘的阵营!
第二
便是这次汉匈外交的最终结局,几乎注定会以汉室送宗室女和亲,并以陪嫁的名义许诺金银财物,祈求和平为句话
饶是两世活了将近四十年,自认早已心智成熟,深讳权衡利弊之道的刘弘,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本能的感到愤怒屈辱!
毫无掩饰,毋庸置疑的屈辱!
但在冷静下来之后,刘弘结合后世储备的知识量,并查阅了石渠阁收藏的档案,方才认识到:如今的汉匈战略格局,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乐观
从石渠阁的档案当中,刘弘得到的最重要的几点信息,使得刘弘放弃了三年之内发动一次对外战役,达成战略优势的打算。
十六年前的白登之围,乃刘邦足足率领三十二万大军御驾亲征而在石渠阁的档案中,汉室常备野战部队的损失高达五成!
也就是说,刘邦那句轻率三十二万大军,实际上和灌婴前段时间,率八万大军前往荥阳,防备齐王大军是一个性质刘邦出长安时,实际上只带了北军两万常备士卒,并在发兵前往韩国的途中,一路吸收游侠乡勇,最终才扩建成战员达三十二万人的庞大部队。
若是以当时汉室物资储备估算的话,刘弘甚至十分怀疑:那三十二万人中,负责押送物资、军械、粮草的民夫,究竟会不会低于二十万!
白登之围之所以形成,正是刘邦轻敌,带着先锋队伍孤军深入,与后续步兵集群拉的太远而刘邦率领的车骑先锋,正是汉室第一代的北军武卒!
所以,在后世历史上仅仅死伤数百,冻伤、冻残、冻死近万的白登之围,实际上让汉室最精锐的禁军北军,失去了至少一半的生员。
自那之后,汉室便再也没有动过主动与匈奴开战的心思即便是刘邦驾崩之后,匈奴单于冒顿以国书羞辱吕后,刚烈如吕后,也是选择以财物祈求和平。
历史上著名的哙可斩也!之典故,便出于彼时对于冒顿的侮辱,舞阳侯樊哙倍感屈辱,遂勃然大怒,提议亲自率大军十万,与匈奴决战!
樊哙这种宁死不屈的品质,放在后世任何一个朝代,且不论能否成行,樊哙起码能落得个雄武的名声但在处于古典余晖的汉初,樊哙的刚烈,却只换来了季布一句哙可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