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须卜秃离已经全然顾不上自己的那点私心了
“尊贵的主人,韩副使先前派人回来,说是要晚些归来。”
言罢,奴仆温顺的匍匐在地,亲吻着须卜秃离的脚趾,献上自己所有的忠诚。
说是奴仆,但此人的外貌,丝毫看不出是什么低贱血统同样高耸的颧骨,同样乌黑的发色唯一不同的,就是深凹的眼窝中,那双满带着顺从的湛蓝色眼眸。
对于这个血统不纯的奴隶,须卜秃离有着极为特殊的感情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奴仆,是须卜秃离同父异母的弟弟!
那一年,父亲追随单于,在白登山与汉皇帝作战,须卜秃离留守部族,为父亲看顾着部族的草场、牛羊,以及
女人!
须卜秃离很清楚,在父亲离开后不过十几天,那位肤白貌美,黄发蓝目,父亲极为疼爱的姬妾,就已经怀上了眼前这个奴仆。
但按照匈奴溺婴的传统,这个奴仆只能因为血脉存疑,以及那双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湛蓝色眼球,而面临被溺死的命运。
是须卜秃离,将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从湖水中捞出,偷偷养在了父亲赐予的老奴身边,直到其长大成人。
对这个没有资格以须卜为姓氏的弟弟,须卜秃离近乎抱以完全的信任即便是对父亲,须卜秃离也没有完全信任。
看着弟弟如此温顺,须卜秃离心头顿时一软,因焦虑而略显得暴躁的语气,也是不由软了下来。
“好奴隶,去门外盯着,只要韩副使回来,就立马叫到我面前来!”
听着须卜秃离温和的话语,奴仆略有些诧异的呆愣片刻,旋即满怀斗志的叩首,再度亲吻向须卜秃离满是污泥的脚趾:“您的意志,我的主人”
“禀正使,撑犁孤涂病重之事,长安并无物论!”
日暮时分,额角出又多了几片青紫的韩彰,出现在了须卜秃离的面前。
只不过,须卜秃离眉宇间的不信任,以及韩彰狼狈间略带些慌乱的神色,与二人一正一副的身份完全不符。
“韩先生,我听说汉家有句俗语: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嘴上说着,须卜秃离的眼角缓缓眯起,目光中隐隐带上了些许锐利:“韩先生既然食匈奴之粟,应该不会做出背叛撑犁天的事吧?”
听着须卜秃离言辞中,丝毫不带掩饰的威胁,以及不伦不类的引经据典,韩彰只满带着苦涩,揉了揉揪痛的肺腑,低头道:“正使说下了,鄙人乃韩王之属,自当如韩王般效忠撑犁孤涂,忠于撑犁天”
“哼!”
不满的一声冷哼,将韩彰吓得脖颈一缩,须卜秃离才又道:“先生探得了些什么,还请细细道来。”
在须卜秃离吃人般的目光注视下,韩彰只能低下头,稍稍擦去口鼻间再度留下的血,将自己外出打探的所见所闻,向须卜秃离一一汇报。
“鄙人探得,数月之前汉太后驾崩,似有几个汉王曾勾结朝廷臣子,入京夺位,后被汉皇帝阻止”
“可曾探得是何人?”
听到此时,须卜秃离面色陡然一肃,目光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
几个与汉皇不对付的诸侯王,对于匈奴而言,绝对是最好的盟友就如眼前这位副使的先主,汉室的韩王一样!
“市井言,齐王曾率军入京,后郁郁离去此外,便是代王”
说着,韩彰面色中带上了一丝纠结:“然鄙人闻,代王乃汉皇帝传召,入长安以护皇帝周全或乃汉皇帝之亲密叔伯?”
“唉,这样啊”
听说齐王二字时,须卜秃离的心便凉了一半齐国和汉匈边界之间,还隔着整个燕国,以及大半个赵国!
勾搭上汉室的齐王,几乎就跟汉室勾搭上匈奴的北海一样远水接不了近渴。
代王,倒是符合匈奴的要求:毗邻汉匈边界,若适当拉拢策反,必然能给汉室造成巨大的打击!
可惜,这代王有好像是汉皇帝最亲密的长辈
遗憾的摇了摇头,须卜秃离示意韩彰继续说下去。
“此外,汉都长安似是闹了粮荒去岁冬,饿死了不少人。”
“汉皇帝更是拿出皇宫里的粮食给百姓吃,才没饿死更多的人。”
这侧消息,须卜秃离就是当八卦听了汉室的皇帝,永远都是这样愚蠢,为了低贱的奴隶,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
发现韩彰止住了话头,须卜秃离眉头一挑:“先生继续。”
韩彰却是应声低头,指了指脸上的青紫,做出一个扭曲至极的表情,低声道:“鄙人正欲再探,被人掀开了毡帽,露出了发辫”
想着带回来的两个毫无价值的消息,须卜秃离面色顿时一沉:“先生须知,吾大匈奴除韩王外,亦有东胡王可为探听之用!”
听闻东胡王几个字,韩彰下意识露出一副愤恨的表情,旋即再一低头:“韩王所部,皆誓死忠于大匈奴!
1撑犁孤涂,是匈奴人对单于的尊称,就像汉室得臣子不会叫刘弘皇帝天子,而是叫陛下一样撑犁孤涂,就大概等于匈奴版本的陛下。
撑犁天,匈奴宗教信仰中的天神,拥有者至高无上的神格撑犁孤涂,便大概做天神之子之意,与汉室皇帝被称为天子类似。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史记中,太史公给匈奴人安了个华夏祖先也并非全是脑补无论是肤色、发色、目色,还是文化习俗,匈奴和华夏都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