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楚王如今可还安康?”
宣室殿,刘不疑跪坐一旁,看着棋盘上,刘弘再度落下的一手臭棋。xs127
刘弘对面,一位比刘不疑稍年轻些,举止间不时透露出贵气的老者,眉眼间稍带些疑虑,似是在思考着如何落子,才能让刘弘输的好看一些。
纠结的落下一步隐晦的恶手,老者稍一拱手:“承蒙陛下挂怀,父王虽年事已高,也还算得上坚朗。”
闻言,刘弘无甚所谓的淡笑两声,随手落下一子:“既如此,朕当无忧矣。”
作为刘邦最小的弟弟,刘交如今也已是年过花甲若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刘弘这位皇叔祖,历史上的楚元王,也只剩下一年多寿命了。
即便是刘弘面前这位楚王次子,亦已年近半百在历史上也只在楚王王位之上坐了不到五年,旋即撒手人寰。
但不知为何,从刘郢客的面色中,刘弘丝毫看不出类似命不久矣的预兆比起朝中动轨七老八十的朝臣勋贵,连五十岁都还没到的刘郢客,无疑算得上年轻力壮。
而刘弘之所以会关注这位元王次子,历史上的楚夷王还能活多久,则是出于对宗正属衙的考虑。
刘不疑兼任奉常、宗正二职,已经快半年了!
虽然两个九卿属衙都属于比较清闲的部门,刘不疑也能应付得了,但一人兼任两个九卿位置,说出去终归不好听汉家无人,竟以一人而任九卿者二?
时间久了,将来舆论中也未必不会出现九卿?四点五卿矣!之类的恶俗笑谈。
偏偏宗正和奉常的职权高度相似,基本上,被下达到宗正属衙的命令,奉常也会有需要参与的部分如今宫中郎官不满员的情况下,诏书草拟之事又是由奉常属衙暂时负责。
简单来说:刘弘不想再面临前段时间发生过的尴尬状况了!
奉常何在?刘不疑出列:奉常臣不疑恭闻圣训其令宗正做某某某某事 刘不疑再拜:宗正臣不疑奉诏
刘不疑本职是奉常 临时兼任宗正,也是刘弘出于特殊时期的特殊考量如今有了新的人选 自然要开始筹谋新任宗正卿。
最省事儿的 自然就是眼前的刘郢客在原本的历史上,刘郢客便是于文帝元年被封为楚王世子 并留于长安任宗正。
待等一年之后,楚王薨 刘郢客回国继位后 文帝又任刘郢客之弟:红侯刘礼为宗正。
按原本的历史轨迹,由楚元王的儿子们担任宗正,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如果将太上皇刘太公看做老刘家的第一代,刘邦及昆仲算作第二代 那刘弘算下来 应该算是老刘家的第四代子弟了。
而在现在这个二代凋零,刘邦一脉三代只剩代王刘恒、淮南王刘长的时间点,同身为三代子弟的刘郢客,在宗族内的辈分也足以出任宗正卿。
宗正,说到底就是老刘家理论上的家长对担任者最主要的要求 就是辈分够高,能压得住场子。
要是随便一个老刘家的毛头小子登门 宗正就屁颠颠出去迎接,口称叔伯 那宗正就将毫无威严了。
而若是让三代子弟中的刘郢客担任宗正,就不会发生这种问题了如今尚在世的刘氏宗亲 也仅有代王刘恒 淮南王刘长 吴王刘濞,德侯刘广,以及即将被封为燕王的刘信,勉强和刘郢客平辈。
任命刘郢客为宗正,刘弘只有一个疑虑:一年后刘交亡故,刘郢客就要回去继承王位了。
到底是按历史轨迹,先任刘郢客为宗正,待等一年之后再召刘礼入长安,还是直接将刘礼扶上宗正的位置
稍一思虑,刘弘还是决定,先用刘郢客历史上的文帝,无疑是政治智慧十分高明的人。
任命楚王之子为宗正,在历史上恐怕也是和封刘郢客为楚王太子一起发生的。
如果刘弘一边让刘郢客成为宗正,另一边又任命刘交的另一个儿子为宗正,山高皇帝远的,免不了会让刘交误会刘弘地用意,如更青睐刘礼,而不认可刘郢客之类。
想到这里,刘弘便已下定决心自棋匣中取出两颗棋子,轻轻放在棋盘边沿,刘弘笑着一拱手:“朕败矣。”
见刘弘如此痛快的认输,刘郢客顿时有些诧异起来待等看到刘弘面上的淡笑和坦然,终于安下心:“臣侥幸。”
看着举止间无不透露周礼气息的刘郢客,刘弘暗自点了点头:刘交别的不说,在教育儿子这件事情上,在老刘家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久闻楚王家风严谨,今日一见,朕深敬之。”
先给刘交脸上贴一层金,趁着刘郢客客套之际,刘弘冷不丁开口:“于燕赵
诸侯之事,朕本欲以楚王之意为之奈何楚王不堪舟车劳苦,遂遣卿代至。”
说着,刘弘淡然端起棋盘边的茶碗,稍抿一口:“不知楚王可有言,交代卿转呈于朕前?”
归根结底,刘郢客此次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代表其父刘交出面,以刘家二代的超高辈分,为燕赵诸侯人选,以及齐悼惠王诸子分封之事画上句号。
前者还好说,燕王已经有九成可能落到武哀王一脉,刘邦长兄之子羹颉侯刘信的头上刘弘关注的,也仅仅是能否借着刘交之口,将赵王的位置暂且空置。
盖因为赵国的战略位置,实在是有些微妙。
实际上赵国并不直接与汉匈边界接壤赵国与汉匈边界只见,还有代、燕二国以东,则是齐国。
赵国以南,就是为关中把守最后一道门户的梁国以西,则为上党、河内等郡。
只要是对战略有丝毫了解的人,就不难看出赵国究竟出于怎样的战略位置:向北充作代、燕之后的第二代防线,向东防备齐国而向南,则可直抵梁国,甚至向西攻打上党、河内,由河东而至函谷关下!
也就是说,赵王即可以选择北守边墙,东扼齐国,也可以南攻梁国,或西取河东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外如是。
如此重要得战略重地,其人选稍有差池,便有可能为汉室带来无穷祸患!
更让刘弘郑而重之的是:按高皇帝刘邦时传下的惯例赵王,默认具有对边墙附近诸侯王的战略统领权边墙有变,赵王理论上具备先做出反应,而后再报告长安的决断权。
光是这一点,里面能做的文章就不知有多少了什么勾结匈奴假装做出攻击姿态,然后赵王以应激为由调兵牵强,表面上防备外敌,实际上兵临睢阳城下,叩关函谷
这或许就是西汉历史上,赵王普遍不得善终的原因:如此微妙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本分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