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西进,第一个战略阻拦就是洛阳!
作为历经千百年沧桑的古都,洛阳城的防守强度,几乎不会比长安城要逊色多少。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洛阳一下,再往西,便是函谷关
虽然刘章对刘则的建议,是取下洛阳,进可攻函谷,退可守洛阳,但实际上,刘章对函谷关,根本提不起丝毫可取的自信。
为今之际,只有拼尽全力,尝试取下洛阳!
只要能把洛阳掌握在手里,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最理想的状况,甚至可能是长安朝堂遣使和谈,齐军得以撤回齐地
强咬着牙,将脑海中的悲观想法抛在脑后,刘章敛回心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刘将闾接下来的话语之上。
现在的齐军,就像是一辆巨大的天启坦克但此刻,这辆坦克已经快没油了
在退路已决,只能一路向西的现在,要想顺利抵达洛阳城下,这辆坦克,就必须把油加满!
而方圆数十里乃至于百里之内,唯一可能有加油站存在的地方,就是此时齐营以南十里处,正严阵以待的荥阳。
对于二十万大军攻取荥阳,刘章本该抱有十成的把握但如今齐军将士们的状态,却将原本的必然化作了未知。
这种情况下,刘章迫切需要知道荥阳守军的战斗力,战斗意志,从而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在刘章刘则,以及一起从齐地举兵的诸兄弟目光注视之下,刘将闾反复组织着语言,终是无奈的放弃,将真相完整的摆在了众人面前。
“此刻荥阳城墙之上,守卒当不下三万之数!”
将这则略有些沉重的信息道出,刘将闾后续的话语,更是将帐内众人推向了深渊。
“若以攻城之时所见,城内三万守卒,当有战卒近两万,青壮万余然纵民夫青壮,亦颇具战力,当多以壮卒充之。”
在汉室,每一个男子在十四岁之后,都要接受三年的军事训练。
这个政策,使得汉室的战争潜力,向全民皆兵的方向无限逼近。
所以在汉室,未满十四岁的男子,就被称之为童,意思是这个男子还没长大,不能担负战斗任务。
十四岁到十七岁之间的,则被称之为备,备者,预备役也属于汉室绝对意义上的未来储备,大多数情况下,也同样不会上战场。
十七岁,便是汉室男子法定的成年:男子十七而始傅。
满了十七岁,男子就要开始承担缴纳农税口算徭役,以及兵役等义务但即便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也无法使得这个年纪的男子被称为壮。
十七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男子,在汉室,被称为傅。
大概意思就是说:十七岁就始傅,属于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但没到二十岁,还是不算成人。
二十岁,才是汉室,乃至于古华夏绝大多数时期,所公认的男子成年年龄,即弱冠。
在满二十岁后,男子会在家中长辈主持下接受加冠之礼加冠过后,才属于绝对意义上的成年人,才能被称为壮。
笼统来说,二十岁以下的男子,也能被统称为未壮。
就像刘弘的便宜老哥,在吕后面前说下的那句吾未壮,其意义就有两种解释:其一:我还不够利害其二,便是我还没有长大,没有成年。
而刘将闾将荥阳城内,或自愿或被迫自愿上城墙协防的民夫成为壮卒,其意味,远比壮年要严峻。
童备傅壮,都只是此时形容男子年纪的说法而刘将闾形容荥阳城墙上的守军,多加了一个卒字。
何谓卒?
年纪在二十岁以上,并已经完成法律规定的两年兵役,曾在边地经历过过一年边防生活的退役军人!
除此之外,还能被成为卒的,就只有边地常备边防部队长安中央南北两军以及地方郡国的常备部队。
就连地方官府的衙役缉盗这种类似警察体系的人员,都不足以在汉室被称为卒!
如此说来,刘将闾话中的意思,也就很明显了:荥阳城内,有三万军人在防守!
其中淮阳郡的地方部队将近两万,荥阳城内拉出的退役军人一万多!
从刘则毫无变化的面色可以看出,这个信息所蕴含的内涵,刘则并没有真正体会到。
而刘章闻言,却是彻底陷入沉思之中。
“竟如此棘手”
刘章暗自自语间,刘将闾却并未停止描述。
“今日攻城,吾尽屠军中牛马,已养前营锐气然纵如此,不过半日之内,前营五千锐卒,损亦近千”
“吾观之,荥阳城墙之上,得床子弩者八大黄弩近十。”
“余者,亦多善射多战之卒也。”
言罢,刘将闾纠结许久,终是补上了一句:“大王,依臣之见,取荥阳,当非三两日之功”
听到这里,先前并没有因刘将闾那句壮卒而感到不对劲的刘则,终于是在听到床子弩之后,面色流露出一丝凝重。
“床子弩八”
暗自呢喃着,刘则略有些心虚的望向身侧的刘章:“朱虚侯以为,得床子弩,于吾大军功夺荥阳事,阻者巨否?”
只见刘章微微摇了摇头:“大王勿忧。”
“床子弩八具,一战损吾大军至多不过数百卒。”
“且床子弩极易损,多不堪数十射,且修护极难。”
“今日,左将军率军攻城,荥阳之床子弩已有多射待明日,当不堪大用。”
说着,刘章不顾面色顿时回暖,大松一口气的刘则,陷入忧虑之中。
如果刘将闾说的不假,那就意味着荥阳城内,此刻有足足三万可战之卒!
反观齐军,虽号称二十万,但实际战斗编制,不过五万而已
这还没算上今天,被刘将闾丢在荥阳城下的那千余精锐!
作为军事能力在合格线以上的人,刘章心里十分清楚:战争,永远不是勇敢者和勇敢者的全军厮杀。
就拿此时的齐军来说,足足二十万人,但实际上,能在面对敌军冲锋时,将转身逃跑的本能按捺住的,也就是那五万军卒而已。
而这五万人之中,能在战况不利时依旧英勇作战,逆风也不轻言放弃的勇敢者,最多不超过五千。
至于其余近二十万人,顺风时自然能浪的飞起但一旦战事焦灼甚至不利,打败这二十万人,很可能只需要一个人头,乃至于一声咆哮!
可以这么说:只要最勇敢的五千人死光,那即便粮草充足,此时还号称二十万的齐军,绝对会原地溃散!
反观对方,三万军卒守城,却并不会遇到这种损失一沉就溃败的状况。
对于城墙之上的守军而言,身后便是家园,便是家人!
哪怕申屠嘉从淮阳带来的那一万五千人,在战况不利是逃跑,其余那一万出生于荥阳生长于荥阳的本地士卒,也必然会与齐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所以,此时双方的兵力差距,并非表面上所呈现的这般。
思虑良久,刘章都没能想出一个比攻取荥阳,更容易使大军脱离困境的办法。
“大王。”
只见刘章思虑良久,终是面色一肃:“荥阳,必须下之!”
说着,刘章甚至为大军攻城,定下了最后期限。
“后日日暮,若大军仍不得立于荥阳之内,那”
话只说了一半,但刘章那后半句未尽之语,却指向了一个极其荒诞,又必然会发生的状况。
“弃营”
在几度饥饿的状态下,大军将士的战斗意志,最多最多,只能维持两天!
如果后天晚上,大军还没能攻下荥阳,那回到营地之后,齐军这二十余万将士,就再也不会有力气,从营盘中走出了
“朱虚侯之意,寡人知矣!”
义正言辞的一点头,刘则便对刘章郑重一拜。
“今大军生死,尽于朱虚侯之手!”
“明日,寡人当至荥阳城下,亲擂阵鼓,以助朱虚侯率军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