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说的恳切备至,魏孝明帝总算听懂了,由尔朱荣的麾下传陛下口谕给尔朱荣,有可能说服尔朱荣,却没法说服天下人,到时候如果有人指责口谕为假,尔朱荣也百口莫辩。
挥师入京,这是大事,一举一动皆要合乎礼法,顺乎民心天意,不能予世人口实,予敌人可乘之机。
魏孝明帝思忖了片刻,脸上渐起悲愤之色,这数年来的种种委屈都涌上心头,刹那眼睛中便湿润了。
“高都督所言大有道理。朕不但要草诏付卿,朕要写血书。”
他忽然裂开衣襟,咬破中指,奋笔疾书。
“致博陵郡公、尔朱大将军,朕闻尊卑之殊,君臣为重。母后弄权,欺压朕躬;秽乱宫廷,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近日更闻意图废立,朕危在旦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忠义素闻,当纠合志士仁人,殄灭奸党,使国家危而后安,日月幽而复明,社稷幸甚、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魏武泰元年春正月诏。”
高欢一旁看孝明帝以指血书写,魏明帝的指头颤抖着,写的不工整,但是皇帝此刻面容荡漾着坚毅与浑不畏死的勇气,他不由得有些激动。
良久,魏孝明帝写罢,高欢赶紧用束帛将皇帝的中指包扎了。
君臣相顾无言。
魏孝明帝的眼中托付之意明显。
高欢心中一刹那也满是热血澎湃。
待血书干燥完,高欢忽然掏出一把匕首,用匕首将血书裁剪成小片。
孝明帝在一旁惊愕的看着:“爱卿这是…….?”
高欢道:“如今京城内外戒严,盘查甚紧,若藏此诏书在身,恐带不出去。”
他说罢将诏书用裁成小片的血书,用丝线一片片的连缀着,然后又裁剪了一小快布,将这些布片包裹起来,用丝线扎住口,做成一个小包。
然后他又向孝明帝要了一勺蜂蜜,和着蜂蜜将包裹血诏的小布包吞下肚子,却将丝线一端系在口腔之中内槽牙齿之上。
孝明帝见他痛苦的吞咽之态,刹那明白过来,叹道:“爱卿不惟劳苦忠诚,亦聪明过人。”
高欢单膝跪下:“臣定不辱使命,将陛下血诏交付尔朱将军。”
孝明帝郑重将他扶起,君臣二人当下依依惜别,高欢出了宫门,再不停留,直奔大夏门方向,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洛阳城,大夏门的城门口处。门禁已经森严了许多。
士兵们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禁卫森严,如临大敌,进进出出的每一个人都遭到了严查,显然,经过昨夜之事,整个洛阳已经加强了应对。
高欢策马缓缓来到城门口处。
早有卫兵发现高欢,远远的便有三四名士兵大踏步过来,伸出手来喝止,纵声大叫道:“下马。”
高欢下了马,立刻便有两名卫士上前将他的马牵过一边。
紧接着,又有两名士兵过来,人马分检。
检查马的,将马的鞍鞯统统卸下,仔细检查摸索;负责检查高欢的将高欢的行囊全部检查一遍,又令高欢前后转圈,摸捏他的衣裳的边边角角,甚至令高欢散落发髻。
高欢摇晃着散乱的头发,嘟囔着:“小兵哥,如何盘查甚严?”
卫兵已经大致检查完毕,又再上上下下拍着高欢的衣服,捏了高欢袍袖衣裳膀一遍,道:“今日忽然严了,洛阳城各门都接通知,一概从严,任谁也不能例外,便夹带一张纸出去,我们都吃罪不起。”
高欢陪着笑,道:“兵爷们辛苦了,小的哪敢夹带?”
卫兵收捡了一番,毫无收获,一个士兵在高欢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你个穷措大。”
高欢点头哈腰,牵着马出了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