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蓁蓁把脑袋搭在他肩上,一时有些醉得想睡,只觉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声音更轻:“小师姐是不是在想,师弟的话从来都约束不了你?”
她应该没有这么坏,她觉着自己还挺讲道理的,若是总不听他的话,必然是秦元曦没道理。
有气息落在耳畔,不知他是在叹气还是在笑,过了片刻,他的手掌顺着耳廓缓缓抚上面颊,将她的脸轻轻抬起来。
令狐蓁蓁睁开眼,便见秦元曦盯着她的发髻,有些踯躅。
“怎么戴发簪?”他低声问。
“这么简单你都不会?”她指了指头顶,“找个没散的发髻直接扎进去。”
“是这样?”
他将一直捏在手里把玩的发簪推进发髻,痛得她一个激灵:“好疼!”
不会真破皮了吧?秦晞指尖轻轻塞进她浓密发间,只问:“破了没?”
破了!肯定破了!他那是戴簪子还是故意扎她?!
秦晞看了看指尖,当真有些许血迹,掌心立即吞吐疗伤术的银光,罩在她头顶:“别动,马上就好。”
她果然就不动,酒意令她眼里藏了一段雾气,如烟如丝,只对他一人缭绕。
“秦元曦。”令狐蓁蓁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梦呓,“你说我们形影不离,回一脉山是不是也要形影不离?我能常常去看你吗?你那边的被子枕头我特别喜欢。”
秦晞想笑,可心里却骤然浮起一层近乎愤怒的悲哀。
不该在这里,他可能着了魔,有什么东西再也拴不住,呼啸挣扎要出来。
五指渐渐扣紧她的肩膀,他张开双臂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心底流窜着肆虐而无理的愿望,没有那根穿心的飞刃,没有那些奔腾的鲜血与巨痛,没有背后蠢蠢欲动的庞大阴谋。最好,这世间没有过盘神丝。
他真的只是为了寻求天财地宝去的大荒,遇见一个奇怪的大荒姑娘,把她带回中土,乐意与她分享自己的枕头被褥,乐意时时看着她,照顾她,与她玩笑嬉闹。
恰逢年少,初尝情味,她做手艺人也好,做书童也好,做修士也好,都不紧要,他会成全一切她想做的,喜欢的。或许偶尔也要闹别扭,他总归会多让她一步,因为见不得她流泪生气。
可是,这个世界里的秦元曦,只能守着美妙的浮光掠影,片刻沉沦,转瞬醒悟。
忽然之间,秦晞想起榣山那场绚烂的天火星落。
不是那一刻的风与雪美妙,而是那么早就已心动。
造化弄人。
为什么要是她?
秦晞甚至有些恨她,手掌从她后背攀上纤细的后颈,一把握住。
“小师姐,若是有一天,你发现这一切只是你做的一场梦,醒过来你变成了其他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他问着自己都觉愚蠢荒谬的问题,却期盼她的答案。
这是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令狐蓁蓁半醉的浆糊脑袋实在思虑不过来,喃喃道:“我在做梦?不可能吧?但如果是美梦的话,不醒不就行了?”
秦晞低低笑了一声:“世上没有不醒的梦。”
“那就迟点醒?”她答得随意,“要是我的话,一定要在美梦里多待一会儿,把想要的想做的都做完。”
秦晞停了片刻,声音更低:“忘掉令狐羽的一切,像普通人那样平静度日,是你的美梦?”
令狐蓁蓁打了个大呵欠:“不,我的美梦是做喜欢的事,顺便还能赚钱。”
秦晞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撑了半天的脑袋终于撑不住,撞在他肩上,带着醉意沉沉睡去。
秦晞扶住她的脑袋,到底没有狠心叫醒她,大荒人非要与他揉在一块儿,他索性替她摆个舒服点的姿势。
脖子上被咬的地方过了这么久还是痒丝丝地,他便往她后脖子那里握,考虑是掐一把还是揪一下。
然而,凉玉似的肌肤,是不是轻轻握着更好?
秦晞怔怔出了许久的神,说不好是不甘心,还是压不住心底那些蠢蠢欲动,俯首本想同样咬她一口,最后却只在柔软的头发上吻了吻。
心底像是狂风过境后的狼狈寂静,些微的倦,微妙的介于满足与不满足之间。
雪白的纸狐狸轻飘飘地落在了令狐蓁蓁头顶,与往日一样,媚而长的眼睛对着他,长长的尾巴轻轻摇晃。
他探出指尖,这一次避开了纸狐狸,极轻地落在她的眼皮上,触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