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快给它套上小披风,又低头看了一会儿:“还是变回去吧,白色衬得你好像瓷狐狸,一砸就烂。”
它的回应是一尾巴砸她胳膊上。
醒斋先生还是老样子,听完仙圣的事泪如泉涌,把袖子打湿大半,下一刻却扬手将先前写的话本扔了出去,重新拿起一沓纸,吸着鼻子摇头道:“你放心,我一定把秦小友改成好人。”
……意思他之前的话本是把秦元曦写成坏蛋?
令狐蓁蓁捂住元狐狸的耳朵,替它没听见。
醒斋先生自己抹了会儿泪,又盯着元狐狸叹息一番,终于平静下来,将方才记录下的仙圣之事翻了翻,道:“神魂契听起来像是上古天神驯服神兽的术法,以神魂碎片打入神兽神魂中,怪不得凭大脉主之威,竟能被神魂契束缚,一半神魂扎进去,他也不容易。”
他感慨半日,忽又道:“这样说来,司幽国思士思女终究是彻底消失世间,不复存在了。令狐姑娘,你还能生出念头吗?”
她摸了摸眉心:“只有普通人的碎念头。”
识海里这些细碎念头再不能凝聚飞刃,也不能探进旁人识海。当日她选择用所有念头带走寒气,属于思士思女的念头便不复存在。面对空空的识海,像父母在与她道别,她也终究要和他们道别,令狐蓁蓁以后会有自己的绝学。
多愁善感的醒斋先生眼圈又开始发红,起身拭泪道:“你还想找那些有滋养神魂功效的天财地宝是吧?我这里有一本已失传的书,是两百多年前某位采药人留下的,我替你誊抄一遍。”
见令狐蓁蓁掏出银钱,他连连摆手,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道:“这是之前醒斋先生给我的一年薪酬,可我没能在大荒待一年,钱还你。”
醒斋先生又给推回,不但如此,还从袖中取出一包金条压上去:“今天你给我说的故事,价值千金。书童你还是继续做,不拘在哪里,若再有这样的好故事,务必告诉我。”
回到东莱城,已是晚霞漫天。
令狐蓁蓁抱着元狐狸坐在客栈屋顶欣赏这片绮丽霞光,远处海与天成一线,她低声道:“等咱们把中土都找遍了,就去大荒,那里天财地宝也很多。还有云雨山……我们再去一趟云雨山,怎么样?”
元狐狸的尾巴绕在她手腕上,耳朵尖尖在她下巴上挠两下,多半是同意了。
“老五还说我话少,”她把下巴抵在狐狸脑袋上蹭,“现在因为你不会说话,我的话比以前多了好多。”
元狐狸从她怀里蹦去地上,霞光落在它雪白莹润的身体上,泛出一层极美丽的浅红。它幽绿的眼睛静静看着她,她觉着里面藏着千言万语,可仔细看时,又只剩一片空白。
令狐蓁蓁轻道:“你真的是秦元曦吗?你该到梦里来和我说,让我看到你好好的模样。要是梦里也不能说话,你就蹦两下,我就当你真的没走。”
它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在屋顶蹦跶一会儿,又钻回怀里。
那天夜里,秦元曦还是没有入梦来。
令狐蓁蓁一个人去了云雨山,对着五彩斑斓的山光岚色,看了很久很久。
栾木嫩青的叶片被风吹得翻来倒去,下雨般的细碎声响,她回了许多次头,都没有在崖边白石上见到少年郎的身影。
醒来后,只望见晨曦落在元狐狸幽绿的眼睛里,它又把鼻尖凑过来,轻轻贴在她睫毛上。
仿佛在说抱歉。
令狐蓁蓁紧紧闭着眼,低声道:“我不会哭,你别想逗我哭,我就要给你找药,我现在不怕麻烦了。”
她就要一意孤行把它当做秦元曦,带它走遍千山万水。
可以一起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以后每天看不一样的风景,吹春天的风,淋夏天的雨,看秋天的月,赏冬天的雪。修士的生命很漫长,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命运有那么多陷阱,绕过一个又一个,已经走到这里,她也会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