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腹地,天下之中——武国的人们常常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洛州。
而洛州之内,人们又常常用“紫气吞天势,人间无二城”用来形容兴阳。
兴阳城,大武朝的都城。
百年以来,兴阳一直以巍峨雄壮示人,那城墙高筑,那占地万顷,那红砖绿瓦,那雕梁画栋,那诗书风流,那市井百态,那粉头艳曲,那浅唱低吟……便是时至今日,兴阳城仍赫然屹立,好似这天下的纷乱与黎民的挣扎,与其毫无关系。
兴阳城北,大武皇宫。
星夜之时,不少宫阙已然黑暗,但仍有一所大殿灯火通明。
下首,锦衣中年男子端起酒杯,朝着阶上高坐龙椅的武皇笑道:“陛下,共饮一杯乎?”
锦衣男子礼数周到,然那眼中与嘴角的嘲讽,无不彰显着他心中远远没有礼仪之上那么恭敬。
武皇身着龙袍,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呈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润,胆敢邀请当今天子共饮,这不是礼数,这是挑衅,历朝历代皇帝,何曾有过此种屈辱!
大殿之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咳咳!”右侧,一名老者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众人地目光一下子都被吸引过去。
锦衣中年男子笑道:“王相若是身体有恙,还是尽早乞骸骨吧,想来皇兄也不想他的肱骨之臣过于疲惫,陛下王相放心,我原州人才济济,皆是对我大武一片赤诚,自可代王相替陛下分忧!”
那位老者,也就是王相呵呵一笑:“多谢秦王关怀,先皇留下这大武江山,我等为臣子的,自当守住,秦王心忧社稷,为我大武,为我陛下练兵十万,反贼四起,秦王这兵马,何时交予朝廷?”
这位锦衣中年男子,竟然是原州反贼——秦王高畅。
当初起事,秦王打的旗号便是匡扶武朝,王相便是拿捏住这个名头,反将秦王一军。
但凭借一句话就想让秦王交出兵权,无异于痴人说梦,王相也没有想这种好事,他只是为武皇解围罢了,虽说武皇昏庸无道,但毕竟乃是皇室正统,朝堂之上进谏归进谏,但对外,仍需一致。
即便如此,凭借武国朝廷现在的实力,已经难以镇压各地叛乱。
无奈之下,这才有了今日大殿之中的会面。
对于王相的问题,秦王笑道:“诶?不急不急,现今我大武国力雄厚,武皇卫乃军中精锐,几个小蟊贼又何以翻起什么大浪花,本王相信陛下与王相自是能迅速平叛。”
去你娘的国力雄厚,武皇卫乃拱卫兴阳之兵马,朝廷前脚动用武皇卫平叛,你后脚就能入住兴阳城,王相心中暗骂,但是脸上仍然笑盈盈的。
王相的目光望向高坐之上的武皇,但看到武皇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秦王,失望地摇了摇头。
武皇龙潜之时,便不修德行,王相本期望其登基之后改过自新,励精图治,然而,这些年来,他早已经死心了。
武皇不说话,就只能他来说了,遂王相朝着秦王笑了笑,说道:“秦王,现今的天下之大,你我都清楚,也不必弯弯绕绕了,秦王如何,能帮朝廷平叛?”
秦王看了高阶之上脸色难看的武皇一眼,心中一阵快意。
当年皇位之争,先皇势大,秦王狼狈请求外封,这才躲过一劫,可谁能想到,当今陛下,先皇的儿子,把自己逼到原州的皇兄的儿子,正在苦苦哀求自己,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站起身来,秦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大殿之中左右踱步,就好像在打量自己的宅院一般,半晌之后,秦王一声轻笑:“本王啊,在京中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知陛下可否赏一个屋子让本王落个脚?”
武皇气急反笑:“朕记得皇叔的秦王府就在安庆坊吧?”
“那里冷清,本王在原州呆久了,想亲近一下人气儿,就在宫中赏给本王一个屋子,如何?”
王相笑道:“不知秦王要哪一宫?永福宫闲置已久,秦王以为如何?”
皇宫乃当今天子所在,岂能外王居住?若是国力强盛,君主圣明之朝,单单是这个念头,就足以让皇帝诛杀。
但国难当头,王相觉得这些都可以舍弃,武国灭国,莫说一个屋子,整个皇宫都将葬于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