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迈克颓丧地坐在自己破旧的沙发上。
他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
枪击案后,他接受了质询,但是,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子弹来自他的配枪,扣动扳机的,是他的手指,现在仅有的争议,也就仅限于那三名死者,是否有袭警的嫌疑,老迈克开枪,是否符合警方的程序了。
然而,这一切对老迈克来说,都不重要了。
作为一名在地狱厨房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巡警,他很清楚自己每一件事情的底线在哪。他会驱赶吓唬那些劫财劫色的帮派分子,但是,他从不会真正伤到他们。
这是地狱里的规则,帮派们留个警察一个面子,而警察,同样要遵守对方的规矩。
现在,这条红线被他跨过了。
是的,那三个混混只是爱尔兰人里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但是,被一名警察,在大庭广众之下射杀,甚至大概率是无理由地射杀,这足以引起爱尔兰人的愤怒。
在这种情况下,老迈克很清楚,自己必然会被抛出,用来平息爱尔兰人的怒火。
他拿着啤酒瓶,晃晃悠悠地走到自己的床边,颤抖着手,拿起床头有些破烂相框中的照片。
已经快20年了吧?
他想着,自己的前妻无法容忍地狱厨房的肮脏,更无法接受每天在家随时可能会接到死亡恐吓的现实。
她逃走了,带着自己刚出生不足一岁的女儿。
老迈克一点也不怪她。
没有人会喜欢地狱厨房这样一个地方。
但是,他走不了。
老迈克始终记得,那个在自己被自己嗑嗨了的父亲用皮带按在墙角抽打,奄奄一息时,那个冲进来的普通巡警。
事情总是很简单的循环。
老迈克躺在床上,他很清楚地记得,那个巡警,死在了帮派的火并中。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因为被收买了而参加战争不幸去世,还是仅仅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生活在地狱的厨房里,又有谁会是干净的?
我大概也活不长了。
老迈克把自己的枪和警徽收好,明天,他们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窗外的警笛声又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今晚是哪个倒霉鬼值班,只是希望他别撞进什么不该参与的事情里。
爱尔兰人会怎么样夺走自己的生命呢?
老迈克开始仔细思考。
一枪爆头?就像自己对那三个混混干的?
以牙还牙似乎是他们喜欢的方式。
只不过,他们会让自己那么轻松地死去吗?
老迈克又有些犹豫了。
老实说,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那么,如果对方把他抓起来,折磨他,他会不会露出很怯懦的表现?会不会用一种很丢人的形象死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老迈克倒在床边,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酒瓶摔在地上,大概是因为他的手距离地面不那么远,酒瓶没摔碎,滚了两下,没喝完的啤酒,顺着瓶口慢慢流淌在有些腐坏的地板上。
……
“就是这里?”几名肌肉健硕,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壮汉,将烟头随手扔在地上踩灭。
他们抬头看着破烂不堪的公寓,眼中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居然被一个快退休的老条子干翻。”领头的人啐了一口,“还要劳烦老子大半夜来帮他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