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东廉今晚收工经过村口望牛石时,望见老爸还在鹿景山脚下边吆喝着大水牛在犁着地。
夕阳晚霞,阡陌田上,头戴尖帽的老农在犁地。范东廉见老爸赤着上膊,只穿着一条粗布大短裤,全身上的皮肤被晒得黑黝黝。
范银生犁出来的地整齐划一,像一个个方阵,他每犁一段时间,就会喝停来福,拍一拍牛肩膀,说:“来福呀,咱们长命功夫长命做,别急,哥我先去田头抽口水烟,你也可以就地拉屎拉尿顺便歇歇。”之后范银生就会赤着大脚板蹲在地头抽大水竹烟,抽一会又看看天,望望太阳,自言自语地说:“太阳还未落山,可以再犁几圈才收工。”范银生往水烟竹筒里塞了几粒烟丝点燃抽完了之后,就把水烟筒挂到旁边的小树上,然后一转身,挽起裤腿往山溪里响亮地撒一串尿,然后才又去犁地。.
范东廉见老爸还未收工,也不急着回家,先爬上卧牛石上抽支烟吧。
范东廉如果没读那么多书,没有懂得那么多狗庇道理的话,活成像范狗剩一类的人,或者他的内心世界会没有那么烦恼和痛苦。细究他人生痛苦的根源其实就来自于他对人生,对人性,对有棱有角的人生的深度思考。他也曾经想开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天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做一个俗人,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去奔波劳碌,为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耗费心思,为遥远和尚未发生的事作无谓的恐惧。
范东廉坐在卧牛石上居高临下,望着远处犁地的老父亲,他首先感到的是愧疚,对不起老爸老妈的养育之恩,没有令到他们能安享晚年,要老爸这么大年纪还要为生活为家庭去操劳。
范东廉望着夕阳下,阡陌田间上的老农木犁水牛图,亦产生了丝丝缕缕的留恋,他内心清楚地知道,老爸这一代人是乡村农耕年华的最后一代人了。不久将来,农耕时代的美丽图景将伴随这一代人永远地离开我们,离开乡村。当想到这些事,范东廉突然间有个想法,就是能不能在村里搞个农耕小公园,或者是农耕文化走廊,以各种形式去展示农耕工具,以这种方式去保存即将消失的农耕时代农耕文化?
范银生收工放牛时天已经是差不多黑了,他肩上扛着木犁,木犁头上挂着他的大水烟筒。
范银生把牛绳搭在大水牛来福的背上,信牛由缰让走它自己走,他相信来福不会乱跑的,肯定会清楚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牛棚的。但事有凑巧,范银生和牛走到村篮球场傍边杂工虾办公室前面时,来福不走了,把牛尾巴慢慢往上翘起,然后“噼啪噼啪”地拉了一坨高高的牛屎。当然,范银生是不会责骂来福的,因为它犁地这么勤快,又这么辛苦。
场长杂工虾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赤着脚走出来,见到是范银生收工回来,就问:“生哥,今天的工作进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