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琰回过头,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提出了这样大胆的建议。
若是行得通,不仅能保全黄河一线,还能分散中路军的力量,更可以为他用兵西蜀创造良机。
可若是行不通他自嘲的笑了笑,好像也没有比如今,做个瞻前顾后、时时自危的君王更差的情况了!
“你对南进有什么看法?”
听他这么问,星河心中稍安,随即答道:“南进之事,陛下筹谋已久,征南大将军和南秦大将军两路,想来已有万全的准备。如今,只欠一阵东风”
拓跋琰目光收紧,这个答案正中他的心意。
“你是说南梁叛军。”
星河点点头,“叛将孙缪荒淫暴虐,根本不能收整河山!他虽然控制了建康、金陵大片富庶之地,却得不到王、谢、萧、陈四大家族的支持,只能用杀戮来逼迫他们屈服。眼下,南梁勤王之师四起,其中以荆湘七军最盛。我军需要等待的时机,正是孙缪叛军和荆湘七军的大战!”
拓跋琰却直摇头,“我们安插在南梁的探子不少,可传回的消息却有限他们双方对峙已久,何时会全线开战,尚难以判断。”
“最多两个月。”星河果断地说:“眼下叛军与衡阳双方都在调集物资,大战一触即!”
拓跋琰不动声色地问:“你又如何得知?”
“陛下,臣女虽然姓宋,却从小侍奉在外祖身边,也是东齐宫家一员。我们行商人家,最清楚各路物资往来,也最需要去判断局势,以期保住财物安全,在买卖中获得最大的收益。”
拓跋琰脸色一凝。
宫家,他差点忘了!
十年前,他尚是东宫太子。
那个多事之秋,南秦州叛乱前夕,龙门寺一纸佛谶,惹起了一桩祸事。
宋、宫两家的对峙,几乎要引起魏、齐两国的战事这也是先皇在病榻上,最思虑难安的事情。
却没想到事情来的急,惹起的风波大,解决的却无声无息。
自那以后,庞大的宫家撤出了大魏。
这个不论在东齐、南梁、突厥,还是西域丝路上,都有相当的影响力的商贾世家,竟为了一个小儿的性命,把它经年累积的财富、铺展开来的势力,完完本本的交还给了大魏。
宋星河,她比宋凌更大胆,比宋凝香更有格局身为靖国公的嫡女,牵扯着宋、宫两家,又是看似不起眼的柔弱模样
她,正是自己一直寻觅的利剑!
洪大监再次被传进殿,领着内侍奉上几样瓜果点心,却见一场对弈已经结束。
棋桌前,拓跋琰和宋星河一立一跪,静默在那里,让人猜不出他们谈话的结果。
奇怪的是,君王眉宇间一片愁云,竟然消散不见。
洪大监暗叹道,宋贵人的妹妹确实不简单。身在后宫,有这般胆色和手腕,也许过了今夜,就会成为他的主人。
他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拓跋琰却忽然爽朗的笑了,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
“宋家小妹果然不简单!你说的事情,朕会安排的。既然心怀天下,放手一搏又何妨!以后,甘泉宫许你自由出入,向朕禀报事务不需经由任何人。”
他转而对洪大监说:“大监,可都听清楚了?”
“是是老奴清楚!陛下宋侍中,今夜如何安排?”他试探着问道。
拓跋琰绕过星河,坐到软榻上,对她玩笑般地说道:“你对朕的确有十分的价值!此时宫门已关,你可以持朕的金牌出宫,也可以回祁云殿去,亦或者留在甘泉宫。”
星河心里一阵紧张,任她是闺中女儿,也知道留在甘泉宫的意思。
想起黑暗中那道炙热与迫切的目光,她的心头一紧,陛下、洪大监尚且如此作想,不知他误解会到了什么程度。
此时,她只想赶紧去见他,当面向他解释几句。
她连忙叩,“陛下,请您赏赐一面金牌,让臣女及时赶回家。若能提早和我父亲达成默契,也不枉您腾出许多时间,听这一番妄言。”
暗夜中,一辆疾驰的马车,飞奔出未央宫南司马门。
车驾劈开雨幕,一路畅行无阻。穿过外城纵横交错的大道,最后缓缓停在靖国公府厚重的朱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