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再三诊断过,公子的性命暂时无碍,只是真种萎靡不振,恐有尽归混沌,修为全失之患。”
这是采薇的声音,她做出有些欲言又止的姿态。
旁边还有饮泣声,那是少君所发。
来人沉声问道:“昨日围猎回来还好端端的人,在晚宴上谈笑风生,并无任何异常,今日怎地便变成这副模样?”
又问道:“可知缘由?”
他关心情切地望榻上望去,只是戴着黑纹面具的殷水流如何能让他看出半点端倪。
基涉面色沉重地道:“主君昨天夜里要一人入室静修,让女侍们在门口候着。今晨发现的时候,已是这幅人事不知的模样。”
来人环顾室内的摆设,踱步到微微敞开的牖边:“有否遇刺的可能?”
采薇照着她与基涉早已经商量好的说词回道:“并不排除遇刺的可能,再者便是修炼《守四方》的失种之难,阙国的先公子们并不乏这种先例。”
庭院中戒备森严。
来人推开窗牖,左右观望了一阵,并未发现任何入侵的痕迹,情知遇刺的可能性极低,不禁长吁短叹地道:“无殇怎地会遇到这种事情,倘若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还不及说完,在榻上的殷水流忽然痛叫一声,他忙又惊又喜地疾步上前。
基涉最先色变,猛然回头。
“无殇兄……”
在来人的低呼里,殷水流的眼睛徐徐睁了开来。
其他人纷纷侧目。
采薇不敢相信地望着殷水流慢慢伸出右手抓着公子巢的臂弯,即便她再如何强作镇定,此刻也禁不住地惶恐失措。
她以要杀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女蔷这个罪魁祸首,心里暗道完了,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糟糕局面。
假公子没有晕厥过去。
他失控了。
“命。”
不同于公子无殇的沙哑声音从假公子的口中发出。
少君给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动也不敢动弹一二。
女蔷更是呆滞地看着殷水流的颈侧,以她人脉之境的武道修为,方才那一记手刀怎么可能会让这个乡野鄙人苏醒得这么快?
“还。”
采薇失魂落魄地与面无人色的基涉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图谋即将失败的不甘与绝望。
心中忽然涌出将公子巢刺杀当场,以掩盖公子无殇死讯的强烈冲动。
待她稍稍回过神来,便连她自己都为方才的恶念打了一个寒噤。
现在只能祈祷事情还有转机。
“在。”
有公子巢的帮忙,殷水流在榻上徐徐坐起一半,只是他黑纹面具的线不知道何时松了,待他说完“命还在”三个字之后,自然而然地从他的面上滑落下去,在众人面前显露出他惨白得没有多少血色的面容。
“此人……”
采薇看着局势一再失控,手足不禁一阵阵冰凉涌来。以她一贯的聪慧此时如何还不明白,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她与基涉一同被殷水流的痴傻模样给骗了。
三字如雷,震耳欲聋,能将她们的谋划尽付诸流水,此时再去埋怨基涉胡乱找来此人又有何用?
采薇恨恨地盯着殷水流。
白昼里殷水流的面容比昨日烛火里所见要更为清晰,给予外人的感官里有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妖异美态。
“无殇生得这副美姿容,我若是你,定不会去学污妖君,整日里戴副面具在脸上。”
眼前的面容所见让公子巢有些失神。
又见殷水流抓着他的臂弯不放,正要好生搀扶,却听殷水流艰难地继续出声:“我……”
还想再说话,伤势不支“晕”了过去。
公子巢大惊失色。
采薇几人终于找到机会一拥而上,此时哪里还顾得其他,你搀我扶的便把公子巢挤到了榻沿。
为殷水流检查一番,采薇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低声道:“公子无事,只是一时气血不畅。”
众人团团围着床榻,再也不离开。
少君颤着声音道:“这幅模样还如何狩猎南山,公子请允我家良人先行回去将养。”
公子巢在旁忙劝阻道:“无殇兄如此伤情,夫人此时万万不可轻率为之,且让无殇兄在庄园静养几日看看情况。”
基涉见此形势,假意劝说道:“少君,公子所言甚是,待主君伤情稍好些,我们再议。”
公子巢颔首道:“正是。”
又对采薇道:“家左与无殇兄一般都精通医理,烦请多加照顾无殇,若是手上短了何种药物,尽管来知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