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涉沉默片刻,不禁叹息道:“如若他当真有那份本事,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采薇难以心安地摇头劝说道:“我始终有些不信他,你还是再去寻寻,看看有没有其他更为合适的人,如此也有一个后手准备。”
基涉沉吟片刻,点头道好。
◇
殷水流让女蔷两女好生照顾郑旦,便在榻上缓缓合上眼睛,无人注意到他眼眸深处的阴霾。
方才在人前没有半点异样,实则他的内心当中却是惊涛骇浪滚滚而至,其中的惊骇并不逊于采薇几人。
已经下定决心的入修在此时也出现了一些动摇。
他从未服用如此多的元食。
福兮祸所依。
十八粒元食之数,仍然是他的服用上限,与他在大殷邑时并无任何区别。便在他难以为继之时,体内的武道真种却将他的元食之补徐徐吸纳而走,让他可以继续从容服食,直到第三十六粒元食的上限到来。
它在主动汲取,而非是他去滋养它。
殷水流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大殷邑的守藏室中载有武道真种的各类秘闻也无这种先例,仿佛在他体内暂时住着另外一个人,正在与他一同分享食物一样。
殷水流细思极恐。
显然,它也饿了,且与他一样,服用十八粒元食之数,为它的上限。
只是他此时有供以选择的余地么?
并没有!
禁锢着身体的严冬寸寸融开,殷水流在通灵观想中进入到万物新生的春时。
殷王室兴也春时,衰也春时。
相传在商殷世界的上古之时,人间四季分明,修行之人问道争锋,春夏兼修。待到前朝夏中之时,四季只余下春秋,春夏再也不能兼容。
前朝亡于夏时越来越短,商殷则与越来越长的春时中崛起。
现在则不同。
早在三百多年前,殷王室最后一个守神境界的君王便于天授殿中喊出:“昊天要亡我商殷么?”
传承有《九五宝典》的天授商鼎无故裂开了。
商姓氏族层层分明的武学体系便于那时开始崩坏,由《天子九剑》往下,不论是《御八荒》、《镇六合》,还是《守四方》《掌两极》,甚至于最基础的《始于一》,无一不出现不同程度的缺损。
这种缺损非人力所能阻止,便如被昊天所惩,将其中的一部分抹去一样。
对于春修氏族而言,最可怕的事情并非仅于此。
他们以此称霸天下的春时越来越短,数百年间再也没有一个守神境界的宗师出现,致以衰弱到天下诸侯渐渐忘殷轻春。
今时今日为商殷季世,春短而夏长,与殷王室立国之初的春长夏短截然相反。以殷水流的天人之资,纵使可服用十八粒元食之数,也仅是相当于夏修氏族的九粒元食之人。
为上苍所咒的商殷正在灭亡前夕。
“这是……”
在春时之景中,入修世界里的殷水流正在轻嗅嫩芽新发的生机,忽然大片大片的明光照来他身上,更有难以描叙其韵的清音诵唱传入耳中,令人情不自禁地身心皆净。
仿若是传道之声,却怎么都听不真切。
殷水流抬头望去,春日正融融,那声音却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传遍了只有他一个人类的入修世界。
“在流放之地中,也是这光,也是这音……”
忽而福灵心至,殷水流放下一切春景生机的汲取,闭着双目坐于山野,以身去承明光之照,以耳去聆听玄妙之声。
随即他忘了春时,忘了仇怨,忘了真种,忘了祂,忘了一切。
最后竟是面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