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先生,我知道他的住址。”王卓抬起手来,他作为劳工代表,去过费尔南家数次。
“那……你就去他家里瞧瞧看,”尤国昆吩咐说,“快去快回,有啥子情况直接汇报给我。”
“诶,尤先生,那我这就去了。”王卓点头应道,转身向码头外跑去。
从金利源码头到费尔南家的距离并不远,离开码头后,只要穿过黄浦滩大马路,再沿着台湾路的岔道进入住宅区,王卓总共耗费了不消一刻钟,便望见了费尔南家的平房。
一到门口,王卓便注意到他家的木门没有关紧,露着一道一寸来宽的缝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感觉不太对头。
难道费尔南出什么事了?王卓暗道,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抬手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才凑上前去,从门缝往屋里喊道:“费尔南先生,您在家吗?”
屋里没有回应,王卓又敲了几下门,还是如此。他感觉越发不对劲,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费尔南家面积不大,只有十几平方米,在门口就能将屋里陈设看个一清二楚。而王卓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汗毛倒竖。
“死……死人啦!”
尖叫声惊动了附近的居民,很快有好事的邻居循声过来。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费尔南,和瘫坐在门口瑟瑟发抖的王卓。
众人愣怔了一瞬,随即乱作一团,马上有人跑去路口的公共电话亭报了警。没过多久,法租界的小东门捕房便派了几名巡捕过来调查。
巡捕们到达现场,一见死者是个洋人,二话不说就把王卓给铐上了。
手铐上手那一刻,王卓才清醒过来,急忙喊道:“长官明鉴!我只是来找人的!”
“有什么话,到捕房里再说个分明罢!”为首的巡捕不耐烦地一摆手,一众巡捕也不管王卓如何叫屈,强行把人带了回去,随后把案件上报给了中央捕房。
在他们看来,最早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王卓肯定是凶手。
中央捕房刑事处的华捕王大力接到小东门捕房的电话,不敢耽搁,立刻驱车前往现场,收集了一些跟案件有关的信息,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把情况详细地汇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刑事处巡官雅克·莫雷尔。
听完王大力那一口蹩脚法语的汇报,雅克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摸了摸鼻下两撇精心修剪的细长胡须,思索片刻,开口说道:“我想,他应该不是凶手。”
“领导,您怎么知道……”王大力很是不解。
雅克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嫌疑人一直说自己是被码头巡查派去的,如果今天派去的不是他,而是别人,那所谓的凶手是不是也要换个人了?”
“这……”王大力老脸一红,不无尴尬地猜测道,“难道死者是自杀?”
“从现有的信息来看……很像,但我不能确定。”
雅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张涂了黑漆的木板,上面写满了另一桩已破获案件的线索。他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掉黑板上的内容,接着用粉笔将现有的线索全部写了上去,然后默默地思考起来。
“很合理,但又有些不对劲……”过了许久,雅克忽然对王大力说,“我要去现场看看,你去帮我请个人吧。”
听到雅克的话,王大力立刻会意,快步跑下楼,坐上巡捕房的别儒汽车,直奔公共租界的江海北关。
江海北关位于黄浦滩和汉口路交界处,是一座哥特式的红砖建筑。在门前停好车后,王大力快步赶进去,沿着楼梯一口气跑到三楼,在监督办公室门前堪堪停下脚步,险些跟守在门口的汉子撞上。
那汉子负手而立,浓眉鹰目,长相英武,留着寸头,穿灰色粗布长衫,蹬黑色布鞋,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打眼一看便知道是个练家子。
“刘大哥……莫雷尔巡官让我……让我来找先生……办点事……”王大力弯腰驼背,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说道。
“稍等,我通报一声。”
英武汉子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转身便要敲门。
就在这时,室内传出来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牧原,何人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