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待着也理不出什么头绪,主仆俩便离开芳汀舞场,开车回到宝昌路上,按照徐祥林前天说的路线前行。
来到沈家豪住处附近的路口,刘牧原正要将别克车拐上八仙桥街,胡树人忽然说道:“把车停一下。”
收到指令,刘牧原立刻把车停到路边。胡树人推门而出,站在车边四处打量起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刘牧原见状,立刻下车,凑上前去恭敬地询问道:“老爷,您需要什么物什?牧原可以帮您找来。”
“倒不是物什。”
胡树人摇了摇头,余光忽然瞥见街角一个小摊,顿时眼前一亮,笑着说道:“找到了。”
“找到了?”
刘牧原顺着胡树人的目光望去,眼中所见,除了来往的人群,就数一家算命店最引人注目,那门脸两边各挂着一行字,右边是“算命合婚选吉”,左边是“看相六书论字”,招牌上写着“街头预言家”。附近有两个洋人正对着店面指指点点,可能是因为招牌下面的一行洋文,翻译过来就是“他们讲述你的命运”。
瞧了一会儿,刘牧原转过头来,疑惑地对胡树人说:“老爷,您是说那家算命店?可徐祥林之前没说他去过那里罢?”
胡树人十分无奈地看了刘牧原一眼,摇了摇头,默默地迈步向街角方向走去。刘牧原一头雾水,赶忙抬脚跟了上去。
跟着胡树人来到一个报摊跟前,刘牧原先是若有所悟,接着不解地说道:“老爷,您何必亲自过来买报呢?交给牧原就行了啊。”
胡树人没理他,微笑着向小摊主招呼道:“小朋友,你的名字叫小六吗?”
现在是下午两三点钟,正是人在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时段,那小童正坐在马扎上打瞌睡,听到声音,顿时打了个激灵,差点踢倒一旁的报纸堆。
他急忙站起身,看到胡树人又愣了一下,摸了摸小脑袋瓜上的旧毡帽,怯生生地问道:“先生,您怎么知道的?”
“既然你就是小六,那我便要跟你打听点事情咯。”胡树人温和地笑了笑,拿起另一张马扎,准备摆开坐下。
刘牧原哪能让老爷亲力亲为,正要从他手中拿过那脏兮兮的马扎,却被胡树人用眼神制止了,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待胡树人坐下来,他才弯下腰来悄声问道:“老爷,您怎么知道这报童的名字?”
“牧原,我经常跟你说要耳听八方,”胡树人叹了口气,“你问我如何得知这报童的名字,那我倒要反过来问问你……”
顿了半拍,他悠悠地说道:“你还记得徐祥林从芳汀舞场离开后去了何处吗?”
“去了何处?不就是去他朋友家……”刘牧原说到这里,突然神情微变,恍然大悟道,“对了,老爷,他在小六那里擦了鞋!”
“不错。”胡树人点了点头。
但刘牧原马上又疑惑起来,纳罕地问道:“可是,老爷您是如何知道这个小孩就是徐祥林口中的报童小六呢?”
“这就要靠眼观六路了。”
胡树人笑了笑,解释说:“擦鞋肯定要用到鞋油,因此,擦鞋摊附近的地面往往都会沾着一些黑色的鞋油。你看周围,是不是只有此处才能见到类似的痕迹?”
刘牧原闻言,马上环视一圈,只见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和脏污,而鞋油的污渍确实只在这里才有。
这种污渍非常不显眼,在满是污泥浊水的地面上更是微不可查。即使是留心查看,若非目力过人,也是很难发现的。
“老爷,我明白了。”刘牧原想通了这一层,重重地点了点头,心下对自家老爷的睿智叹服不已,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这兴许是他过往的经历所致,刘牧原曾在松坡将军身边担任护卫,曾在轰轰烈烈的倒袁运动中多次参战,后来蔡锷前往福冈治病,他亦随侍在旁。眼见长官病情日重,却不能流露丝毫悲戚之色,时间一长,他便磨练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那报童小六听着主仆俩的对话,不知他们所来何事,一时无所适从。直到二人说完,他才壮着胆子问道:“先生,请问您想打听什么事?”
胡树人看向小六,微笑着问道:“小六,你平日都在这里摆摊吗?”
“是的,先生。我平日在这里卖报,也给客人擦鞋。”
说到这里,小六把脚边的一个小木盒子抱了起来,打开盖子对胡树人说:“这些都是我擦鞋的工具,先生您要不要擦一下鞋子?只要两个铜板,我手艺很好的!”
“好啊,那我便试试你的手艺。”胡树人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