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鍪手里晃悠着酒壶,脸上颇有些无所谓的样子,“颖川陈家,河内司马家,这两家又有什么特殊的?”
“呵,先不说司马家,单论这颖川陈家,别人的家学有儒门经典,有兵法韬略,有文治武功,你可知这陈家的家学是什么?”
“是什么?”
“面厚心黑,阴谋诡计!”师兄看着李鍪,劈手将自己的酒壶夺了过来,“陈家的先祖传说中可是田氏代齐里的主人公,公子完的后人。”
师兄喝一口酒,咂咂嘴好好品味一下,继续说到,“陈氏一脉最好布大局,目光之长远世所罕见,最重要的是其数十代人的家主,竟无一庸人,而且每隔数百年就有一天纵之才显露于世,春秋公子完一门四代布局,换来了陈氏代齐,我大汉开国名相献侯陈平算无遗策,更是阳武陈氏先祖,再加上现在颖川陈氏先祖陈寔,这气运不得不令人心惊。“
李鍪抚摸着战马的脖颈,悠悠的说到,“陈氏,这一代的家主是谁?”
“陈谌,一个老好人,不过现在在魏王麾下的陈群应该才是真正的陈家主事之人,也是继颖川陈家第一任家主陈寔之后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陈群,陈寔”李鍪听着两个并不熟悉的名字,摇摇头,“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啊。”
“陈群一直在荀彧之下,才能不显,虽然他比之荀文若这个怪才各项能力都差一些,但是也是一个罕见的全能之才,更重要的是,他有丝毫不弱于荀彧的长远目光,看着吧,终有一日,陈群会成为这个大汉新一代的领军之人,横行天下!”
“陈群是全才又是一肚子阴谋诡计,师兄说他最终会横行天下,需要谨慎,那么这河内司马家又是如何厉害,能让师兄如此推崇!”
“河内司马家,呵呵,这就是另一个荀家啊!”
“另一个荀家是什么意思?”
“想当年荀家雄起,大汉有一句话,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其中荀家八个兄弟或出任地方,或编经著书让颖川荀家之名如日中天!紧接着荀爽先被称之为硕儒后更是被董卓强行征召,九十三日直升司空,位列台司,更是在死前联合王允好好的给荀家刷了一大笔声望!”
“本来慈明先生死时乱世还没有真正的到来,荀家应该会低迷一阵子,但是人家荀家家学好气运硬,在那种情况下接连出了荀文若,荀友若,旬休若这荀家三若,一下子将当时天下最强的诸侯和天下潜力最大的诸侯都占上了,荀文若还叫上那个比自己还大的侄子旬公达!”
“荀家一门三代人的,代代人杰,造就了一个盖压当世的荀家!”
“司马家现在大有一种当年荀家的感觉,司马建公本事不小,但是他最大的本事就是生出了八个儿子,各个能力非凡号称司马八达!”
“平常人如果同一代出现了这么多人杰不内乱就不错了,当年荀家没有是因为荀慈明在,而现在司马家居然也也没有,虽然还不知道谁才是领头羊,但是绝对有一个,就快浮出水面了。”
李鍪看着侃侃而谈的书生师兄,“这些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
“先生还没有告诉你是因为还不到时候,但是你需要知道这些,这些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这些都不算秘密,那我真是孤陋寡闻到了极致啊。”李鍪笑得有些落寞。
“你只是刚刚进入了新的领域罢了,这个世间不是对和错的世界。”
李鍪抬头,看着明亮的太阳,眯着眼,过了一会儿一伸手,“师兄,酒!”
“不多了!”
“师兄,酒!”
“拿去拿去!”
李鍪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足足的一大口,“好酒!”
看的旁边的师兄手直哆嗦,一脸的心疼,只见李鍪又喝了一大口酒以后,一脸迷茫的说,“师兄,你可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书生夺过酒壶一掂量,心里就更疼了,“你的梦想是什么,也不能这么糟蹋我的酒啊!”
“将军!我想当将军!”李鍪丝毫不顾及师兄颤抖的手指,也不在乎自己已经几乎神志不清,嘴里继续说着“后来我母亲死了,我想杀了匈奴那个叫于扶罗的家伙,为我母亲报仇!”
激动的李鍪开始手舞足蹈,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只是脸上已经开始流出眼泪,“牵昭太守给了我机会,给了我机会,可是我非但没有杀了于扶罗,连我母亲的骨灰都保不住你!”
“我受伤的那两天,我梦到了好多,我梦到了小虎,梦到了魁叔,梦到了很多本来讨厌我后来照顾我母亲的村民,甚至我梦见了我娘,我想说话说不出来,想追上她却越来越远,那种无力的感觉就像当时我面对砍向我的那一刀的时候是一样的。”
“然后我想要练好武艺,我要比那个人更强,我要杀了他,杀了于扶罗为母亲,为村民报仇,然后我一边练武一边跟随彰世子来到了幽州,见到了乌桓人,我之前的族人。”
“哈哈哈,他们和我记忆中的族人很不一样,记忆中的族人和善,和善的近乎懦弱,他们大批量投靠汉人,甚至依靠着汉人生存。”李鍪打了一个酒嗝,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可是这次,他们好恐怖,他们凶狠的有些吓人,他们六亲不认,他们残暴嗜血,看见他们,我好像又一次的看到了匈奴人,鲜卑人,甚至他们比匈奴比鲜卑还要凶残!”
“我自认为已经不错的武艺哪怕在不停的一对都被累倒在地,我还没有见到乌桓人里真正的勇者,就被打倒了,我不但亲眼看着自己得朋友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面前,甚至都没有成功的阻拦他们一天,哪怕一天!”
李鍪晃动的身子最后还是不负众望的摔下了马,不过李鍪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一般,就这么躺在地上“我当不了将军!我报不了仇!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哈哈哈哈”
师兄看着在地上躺着躺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的李鍪,摇了摇头,抬起自己的酒壶,想饮一口酒,结果倒了半天只有几滴落下。
“娘的,酒鬼!”
“唉,可怜人啊。”王越悠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师兄胯下的战马一个激灵差点窜出去。
“王师,王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神出鬼没的,就算我们习惯了,我们的战马可不习惯,上次先生正在马上啃饼子然后你这么一下子吓得他的坐骑直接把先生掀翻了下来,现在腰还疼呢!”
“他现在成天养膘还能找到腰?”
“咳咳咳咳”书生被王越这句话惊的连连咳嗽,向来崇尚能动手坚决不吵吵的王师这是被先生给喷的开窍会怼人了?
王越伸手拎起李鍪夹在腋下,翻身上马,往前跑去,“跟上,管老头要扎营了!”
说是扎营,不过是打着辽东郡援军的幌子找到了住宿之地罢了,在一个村子里给他们一行人匀出了几间大屋,让他们居住。
王越夹着李鍪来到的时候,管宁刚刚将大家安顿好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王越将已经烂醉的李鍪扔到管宁的床榻上,斜着眼睛往管宁腰间瞟了一下,冷哼一声扭头就走,看的管宁额头青筋直冒。
书生随后敲门,进来以后将与李鍪得对话一五一十得告诉了管宁,随后不等管宁照顾便直接起身告辞,扭头离开!
半夜时分,李鍪开始摇头摆尾的挣扎着,“咳咳咳,水,有水么”
一双不算苍老但是粗糙的大手将他扶起,一个水杯放到他的嘴边,一口一口将水给他喂了进去。
水温正好,不烫也不凉,从嘴到喉一点点滋润着李鍪干枯的身子。
“呃”李鍪有了一些力气,也有些清醒,试着用手支撑着床让自己真正坐起来,可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别乱动。”管宁将李鍪轻轻的一抬,然后将他抵靠在已经放好的枕头上,然后把喝完的水杯放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壶,从里面给他倒出一些汤水送到李鍪手中,“喝了。”
李鍪举杯将正温热的汤水一饮而尽,味道有些怪,酸酸的,还有些咸,不过喝了之后自己头痛减轻了很多。
“醒酒汤,味道不怎么样,不过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管宁说这话又给李鍪倒了满满的一杯,“喝了。”
“哦,好嘞。”李鍪将杯中的醒酒汤一口喝了,将手一伸,在微弱的灯光中脸上还有着真诚的笑容,看不见一丝悲伤。
管宁看了他良久,默默的再给他到了一杯,“喝慢点,喝慢点。”
再次一饮而尽之后,李鍪笑着对管宁说到,“老头子,不能再喝了,肚子都喝撑了,再喝就要吐了。”
管宁端着壶,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一笑,“也是,天色很晚了,你快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那,老头子,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