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口问罪,那可不是事。赵开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宇文邕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背后的杨坚、宇文神举等人,也是面露亲和,瞧不出丝毫紧张。
“不知臣何罪之有,请陛下明示!”赵开心里千转百回,没觉得自己犯了什么大忌,心底也就不慌。
“朕可听,你是大周的文曲星,身为刊印司大夫,不思多写些文章弘扬儒道,却躲在这田庄里悠闲度日。这也就罢了,朕还听,你要拿强练先生的下图做什么山川基地,挑战勋贵儿郎?如此不务正业,岂非有罪?”
强练的消息传播的够快的,赵开假装惶急地再次作揖,嘴里却是笑道:“陛下容禀,甚么星象,都是无知百姓虚妄之,做不得准。臣不过读了几年书,可担不起弘扬儒道的大任,刊印经典传播一下,倒绝不敢耽误。至于基地,臣觉着可以用作教习山川地势,才随口了句挑战的话,只想激励庄内少年有些斗志,请陛下恕罪!”
宇文邕闻言后,深沉的脸上浮起笑容,转向尉迟纲笑道:“吴公,你是军中权威,一会儿便请你看看赵开的这玩意,是不是有用,如何?”
尉迟纲冷哼一声,道:“就怕赵驸马不经揍,他一个拿笔的读书郎,胆敢挑战军中少年,胆子倒是肥的很!”
赵开笑了笑,没有接话。
尉迟纲这番话,无形中把以儒生自居的宇文邕也骂进去了,他自然不愿去争辩。
宇文邕打个哈哈,对赵开道:“谦之,听闻你庄上已完备了,朕这个邻居便去探访一番。这下山川基地真如你所,能够做为军事训练之用,朕自当请丞相重重赏你,如有虚言夸大,就让尉迟将军叫儿郎们给你拆了,可敢应允?”
赵开看了看尉迟纲,揖礼道:“臣遵旨!还望吴公手下留情!”
他这才明白,这位老将军都惊动了,恐怕不仅仅是护卫皇帝。最大的可能,是宇文护不放心他沾染军事,带着前来捣毁的意思。
也真是难,皇帝随便去哪里,都有宇文护的心腹跟着,亏他能隐忍这么多年。赵开心想,这样的心机城府,才是真了不得。
尉迟纲身居这等高位,可不是鲁莽之辈,沉声道:“某倒愿赵驸马的基地有些用处,军中儿郎们有个好去处,倒是好得很。”
赵开道:“多谢吴公!陛下,此去赵氏田庄,尚有一段路程,如是走着的话,就能见着铁犁现场劳作,可否容臣引路?”
宇文邕点点头,当先步行而去。尉迟纲紧随其后。
赵开落后一步,朝宇文孝伯、杨坚他们拱拱手,都是熟悉的老朋友,倒不用多礼,很自然地与他们走在一起。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几位,是宇文邕最为信任的几个心腹,也是斩杀宇文护的主要人物,最是值得结交。
可惜的是,杀了宇文护之后,除了杨坚,其他几个都不得善终,死在了继任的宇文赟手里。这个事情,赵开无法多想,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做了太子师,不定到时能救一把呢?
不知不觉中,众人就走到了皇田新挖的蓄水塘旁,从浐水河引水的沟渠上,两架高高的水力筒车自行转动,水在一节一节的竹筒中被带到上一层梯田上,极为神奇。另有一个带着大木叶的风车,缓缓转动,带动底下的水车,从水塘里汲水灌入干涸的皇田。
水塘边,行宫府兵们正在操控两把曲辕犁,轻松自如地翻土。
府兵都是鲜卑族人氏,上马作战,下马耕田,都是军籍,从属于折冲府,算是尉迟纲管制下的卒,能来行宫耕作皇田的,大都有些军功。
这便是赵开这几日的手笔,驸马的身份还是好用的,发动了百户府兵,在田庄与皇田之间挖通了一条五里长的沟渠,终是做出了展示。
宇文邕停下脚步,呆呆地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长叹道:“吴公,光这两样神物,朕就不虚此行!快去叫来问问,曲辕犁的真实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