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态龙钟的三嫂子转身走到木制货架深处。

风从门口吹来，把吴诺凉得一个激灵。

头顶上悬挂的昏黄灯泡来回晃当，吴诺担心这灯泡掉下来，砸到自己的头上。

再看时，三嫂子已经从积灰的货架深处掏出了一个纸盒，一股子土腥兼发霉的味道迎面而来。

那纸盒干瘪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烟销云散。

看三嫂子捧那纸盒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捧了一块脆饼，时刻担心纸盒在手中碎掉，碎得连一粒渣也没有。

吴诺瞪大了眼晴看那只纸盒，发现这纸盒的样式竟是十多年前见过的样子。

“三嫂，你这盒电池多少年啦？”吴诺道。

“嘻嘻。”三嫂张开只剩几颗牙的嘴，道：“电池啊，好电池！你管它多少年！你不要电池吗？这可是好电池，我一直放着呢。”

“你放它干嘛？时间久了就没电啦。”吴诺道。

三嫂一听就不乐意了，咦了一声，一扭身把纸盒藏在怀里，道：“小东西！你爱要不要，我也不巴结你买，好东西什么时候都卖得出去，你不买别人也会买的。”

三嫂摆出一幅奇货可居的样子，要把那纸盒放回去。

吴诺心想，我擦啊，我怎么会想起来到这里买东西？

算啦，我还是买走算啦。

这盒电池本该早扔到垃圾堆里寿终正寝，还在这里挺尸算什么事。

“三嫂，你别拿走哇，我要，我要还不行吗？”吴诺说着就从兜里掏钱。

三嫂冷哼了一声，才把那纸盒重新请出来，放在柜台上，道：“两节七号电池，一块钱！”

吴诺看见那纸盒里满满当当，也只缺了两节，便道：“三嫂，我不只要两节了，这一盒我都要了。”

三嫂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干瘦的脸抬起来狐疑地看着吴诺道：“小诺，你要这么多电池干嘛？”

“你觉得电池好不舍得卖给我是吧？”吴诺道。

“好吧，卖给你！我数数一共多少节。”

三嫂颤抖着手开始把电池从纸盒里拿出来，两节两节数，数了两遍，道：“十八节，每节五毛，九块钱。”

“数对了吗你？”吴诺笑着，拿出十块钱来，放在柜台上，双手捧起装满了电池的纸盒。

“看看钱，看是不是真的。”吴诺叮嘱三嫂道。

“说什么话呢？你还能给我假钱？”三嫂笑着拿起那十块钱来轻轻揉了揉，然后对着那昏黄的灯泡照了一下。

“真钱吧？”吴诺笑道。

“什么真钱假钱的，电池一共九块钱，你给我十块，我找你一块。”三嫂说着就伸手去解腰间的钥匙。

吴诺知道那柜台里侧有一个小抽屉，当年三哥夫妇就用那小抽屉当做钱厢。

“不找啦，三嫂，我小时候不是偷过你两节电池吗？算上那两节正好十块钱。”吴诺说着就抬腿向门外走去。

“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这两节电池的事，嘻嘻，这孩子！”三嫂仿佛忘了刚才是她自己提到了这件事。

三嫂心安理得收下了那十块钱，听见里屋的咳嗽声，便拿了水杯跑进去了。

吴诺走出小店门，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刚才进了店，更看出这小店的破败，里面许多东西大概早就卖不出去了。

前两天他经过这小店的时候，看见三嫂在店门前抽着烟坐在阳伞下，旁边是一个冰柜，并未觉得这小店的破败。

如今夜晚进入小店，才越发觉得寒酸。

吴诺捧着一纸盒电池，认定是早就不能用的了。

他之所以买下来，也是因为觉得三哥夫妇生活困难。

可是捧着这废旧电池，又不好随便扔，毕竟也是污染物，吴诺索性一直捧着，向家里走去。

路过小胖子家超市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关门了。

3A大排档仍然灯火通明，但是也仅有几桌酒鬼在那里吹牛而已，老板坐在一边无聊地拿瓶啤酒在喝。

进了家门，发现已经熄了灯，大概那两位又是酒醉而眠了。

吴诺把那盒废旧电池放在桌上，拿过游戏机来无聊地摆弄着。

咔巴。

吴诺不小心竟然打开了游戏机的后厢盖，里面空空如也。

他无聊地从那盒废旧电池里取来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