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受伤的兄弟搬抬到船上,”闵元启看看四周,受伤不能动的只有七个旗军,都未伤到要害,只有胳膊或腿部等不是要害地方被划伤,有两人失血过多面色惨白不能站立,其余的受伤旗军还能自行走动,他吩咐一句,才对王三益道:“这一次是我们的事累及王百户,实在是抱歉,过几日风声松了我再派人买粮,到时候自有一份补偿给王百户。”
王三益被绑后神色一直从容,除非杨世达要杀官造反,否则他的性命一定无事,但当被搜救出来经过满是尸体的庭院,又看到几十人被烧死在屋中的惨状时,王三益却是有些神色惨然。
此时听了闵元启话,王三益摇头道:“杨世达一伙多行不义,今日之事算是报应。我适逢其事,现在无事了,元启不必放在心上了。”
王三益隐隐有疏离之意,闵元启晒然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一下子弄死过百人,杀戮过度,人心有些惊惶害怕是人之常情。大明在此之前未失法度,象眼前这事算是惨案大案,有司非彻底查察不可。
闵元启带人杀水关众人,虽然杀尽杨世达关二等人,又纵火烧了河房,不过只要有人用心彻查这事就瞒不过人,好在此时法度混乱,州县官和驻军根本不会理会这种治安案件,而闵元启一战杀百余人,州县衙役只会畏惧,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到云梯关所去拿捕他问案。
所虑者就是杨世礼,不过兵来将挡,此战过后若能兵精粮足,杨世礼来又有何惧?
王三益可能一时未想明白,惧祸疏远,并不足为怪。
“杨世达一伙的银两细软怕是藏在别处。”闵元忠搜捡完毕,回来缴令道:“那些家俱器具啥的没法搬动,又会惹人上眼,我没有叫人拿,在各房里搜了半天,只捡出一百三十多两银子,十来吊钱,还有几根簪子,镯子,戒子,都是银的,不是值钱物事。”
“也不错了。”闵元启笑道:“河房这里人又多又杂,杨世达不可能把大量金银都放在这里,估计是每日都送到别处藏起来。这一注横财既然咱们没摊上也无所谓,有这些银够买三百石粮,很够咱们吃上一阵子了。”
众旗军眉宇间都是笑意,虽然这事后果可能会很严重,但有大人出头顶着,他们不会多操这个心,有了银再有大量的粮食,从百户大人的禀性来看大伙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加上没有水关这里敲诈生事,卖盐的船能轻松过境到淮安府售卖,将来会有源源不断的财源
河房的火光烧的越发厉害,在冲天的火光中旗军们又陆续上得漕船,长杆一撑,船身晃晃悠悠的离了河岸,驶向河心,再顺流而下。
待走出几里水程之后,人们回首顾盼,还是可以看到身后火光冲天,四周的村庄已经传来动静,不知道是谁在打锣报讯,水关大火不会蔓延,因此可以看到很多人披着衣袍站在河岸看热闹,真赶着去救火的怕是万中无一,河房的这一伙人真是恶贯满盈,若不是担心被青皮无赖看到之后上门报复,怕是有不少人不但不想着去救火,而是想要拍手称快。
看到河岸边一张张掩不住快慰的脸庞,闵元启在船首盘膝坐着,心中一阵快意涌上心头,从穿越到现在,他从几乎一穷二白赤手空拳,到现在终于踢腾出了一番局面今晚杀人很多,还烧了水关,看着凶险其实屁事没有。水关这里根本不是官府设置,早就成了无赖青皮的乐园,这事从淮安府到各个州县的官吏都一清二楚,此时不要说是洪武永乐仁宣年间,就算是成化到嘉靖年间早就有地方官禀报上边派兵剿了那贼窝子,哪容得关二他们闹到现在?就是王朝末世,地方秩序崩坏,连缙绅大户们也不敢出头维持地方秩序,这才给了青皮们跳荡的空间这一次闵元启出头杀光了杨世达和关二一伙,地方上不论官府还是缙绅只会拍手称快,官府会走官样文章查察一番,谁会查到他这个卫所武官的头上,没有真凭实据,谁会替一伙青皮无赖这么上心?况且现在地方乱兵多如牛毛,催粮催饷把官吏缙绅们压的喘不上气来
唯一可忧虑的便是杨世达那个将要被招抚的兄长,从大盐枭摇身一变成为大明的参将或游击。
闵元启没有想太过过后的事,杨世礼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寻摸上来,先借着这一战打下来的心气,吸纳更多的旗军参加训练,扩大场地增添人员,最少是训练过百精锐旗军,差不多就能在这一方土地立住脚。只要自己手中有了足够的实力,不管是客兵还是杨世礼来找麻烦,腾挪应对的空间也是要大的多
漕船晃晃悠悠的持续向前,顺流而下比逆流而上要容易的多,到差不多快天亮时,第三百户在河边的码头在凌晨的微光下浮现身影,很多旗军睡的朦朦胧胧的,有人一下子惊醒过来,然后旁人都被惊醒了,很多刚醒的人还在揉眼,然后脸上就放出光来。
一夜来回奔波,持白刃与人性命相拼,在出发之时,很多人就是抱着自己没法回来的心理跟着一起走的这并不是矫情,虽然旗军们一直在跟着闵元启训练,但他们根本不明白,阵而后战,有训练,披甲,持盾的正规军和青皮间的战斗力差距有多大!旗军们只知道自己人少,对方人多,而且从内心深处,这些老实巴交,平时树叶落下来都怕砸了头的旗军们早就接受了自己社会地位低下,连青皮混混也够资格随意欺侮自己的事实若不是眼前有盐池,好日子就在不远处,不拼一把就得被人掐着脖子过日子,不光是一口气咽不咽的下的问题,还关系着自己和妻子儿女能不能过上好日子的现实难题,没有这些东西,加上闵元启日常的训练时的潜移默化,这些已经习惯了自己农奴身份的卫所旗军,哪有胆气去和早就凶名显著的杨世达和关二一伙厮杀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