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刘泽清的打算,刘之幹只是想不通叔父打算好要南逃,为甚还要在淮安浪费民力物力起大宅,这时才隐隐明白,哪怕是为了几个月的享乐,浪费十万八万的钱粮银子,浪费几千夫子的民力,甚至弄死几百上千人,对刘泽清来说,也是都完全无所谓的事情了。
“还是化鲸哥明白。”刘之幹一抱拳,笑道“那我还有件事,需要请教化鲸哥。”
“咱们自己兄弟。”李化鲸呵呵一笑,说道“有甚事只管讲好,哥哥能帮的上手的,断然不会推辞。”
“那个叫杨世礼的盐枭,化鲸哥知道么?”
“知道。”李化鲸道“当初伯爷要拉他,给他一个参将,这厮推三推四的,想要副将。他麾下才几个兵,副将也是他敢想的?伯爷要不是想要他的灶户和商路,还有背后的那些关系交情,参将他岂又配?真真是不识好歹。不过,后来他不是又派了人到淮安来,愿意投效了,伯爷胡乱允了他一个游击,打算派个人去盐城,把杨世礼和他的灶户给管起来,再看管着出盐的商道,一年好歹不拘能弄个三万五万银子……给个游击,也差不多算到头了。那杨世礼连个海边军户也打不过,凭白送了千多首级给那些穷军户,如此丢脸,这个游击我都觉得给高了,给他个督司,守备,差不多也就够了。”
“这事我可不打算管。”刘之幹笑道“一个游击他也知足了,化鲸哥不必点我,我不是想替杨世礼说话。这姓杨的派了个师爷过来,带了两千银子送我,说是想请我在叔父面前说话,尽快尽早的去云梯关把姓闵的给剿了。姓杨的说,那姓闵的雄才大略,擅长练兵,又得人心,现在又被保举盐泰游击兼云梯关守备,若是咱们放着不理,怕是一两年后就会成为咱们的心腹大患。他说此前已经请叔父出兵,叔父也是允了,希望我能敲敲边鼓,尽快出兵,不要养虎为患。”
“这他娘的是什么屁话。”李化鲸笑骂道“他吃了亏想要报复,咱们伯爷既然收了姓杨的,也定然会替他出头。不过为了叫咱们早出兵,真是什么样的鬼话都编的出来。养虎为患?就那姓闵的真会练兵,也是员猛将,他那两三千人够干吗的?咱们伯爷麾下十万大军,精兵就有两三万人,一个海边穷军户,世袭千户家族,能有多大底蕴,凑起些兵马击败土匪海盗就能翻了天?凭他本事比天大,也是翻不出咱们伯爷的手掌心。这杨世礼,说话忒是无礼,伯爷知道了,怕是会剥他的皮。”
“正因如此,我没有和叔父说。”刘之幹笑道“叔父的脾气咱们都知道,若是将姓杨的话原话转述,怕他老人家恼起来连我都要打一顿军棍,我可不愿为两千银子冒这个险。”
刘泽清的脾气就是极为自负和自大,同时也是刚愎自用和残忍暴戾阴险,可以说其是完全的负面的集合体,也是大明到了末世之时,军人之中人渣败类的集大成者。明军将领的所有优点和长处其一点没有,明军将领的短板缺点,刘泽清是一样不拉下。
就算杨世礼是好意提醒,刘泽清也会认为其瞧不起自己,弄不好真的会把提醒之人给宰了剥皮。
刘泽清的刚愎自用,残忍嗜杀连他的心腹也畏惧害怕,也亏得杨世礼走的是刘之幹的门路,哪怕换了李化鲸也是早就把他给卖了。
李化鲸有些纳闷的道“那兄弟是为何提这个话?”
“姓杨的底下有一些话,我是有些动心,想着是不是该早些动手。”
刘之幹道“姓闵的会晒盐之法,这办法原本就福建那边有,而且多是海边自行为之。姓闵的纠集了几千人,开挖了过百盐池,咱们淮安府朱家替姓闵的出盐货,替他打开出货的道路,听那杨世礼说起之后,我就派人在淮河和府城水关,包括里下河中运河一带监视,发觉果然是如杨世礼所言,朱家出盐的数量极大,差不多整个淮安府所有盐商加起来,也未必有朱家一家出的盐多。各条大河和运河之上,几乎每天都有朱家的盐船满运盐货而出,往北方是往归德南阳开封为主,也有经徐州往山东的,多半是用漕船沿运河北上,朱家是打通了沿河关节,现在漕运断了,整个运河上只有短程商船敢走,朱家的盐船算是走的最远,胆子最大了!更多的盐船是经中运河南下扬州,过江沿江而上到荆襄,盐货主要是出在湖广,少量出在江南。我给他们算了算,一天差不多是二十多万斤,听说这数量还会再涨。化鲸哥,一天千两以上,一个月就三万多,一年近四十万折色,比朝廷给咱们一镇的军饷还要高。淮安虽然大,州县多人口多,但这地方是不能和扬州比,更不要说和苏州常州松江比了,地方上不富裕,就算一年不停的打粮征饷,现银所得却是有限。现在有这样现成的一门财路,化鲸哥你说,是不是要把这盐场给抢过来?”
“这有什么好想的?”李化鲸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刘之幹一眼,眼前这小子对自己笑嘻嘻的甚是客套,但换了一般的外系将领,能看到刘之幹的下巴鼻孔就算是对他们很客气了。而且这小子行事心狠手辣,刚刚的事是交给李化鲸主持,换了刘之幹一个人过来,腾房的现场最少要多死好几十人才算完事。
甚至杀戮几百上千,对刘之幹来说也是毫无压力,随手就能做了。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难道还有什么可畏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