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风头已过,而咱们黄家乃新贵,他们需要机会,我们更需要稳固,联姻是最好的选择。”王氏字字珠玑,似是又在解释她的无能为力,“我的孩儿,苦了你了。”
“孩儿竟不知其中牵扯如此之多。”古时的阀门士族联姻,家族利益是首位,感情为次,身为士族贵女,有条件得到更好的东西,但也要失去很多东西,她们生来便是为了家族,士族,最重情也最无情。
林菀儿接着道,“母亲放心,孩儿知晓该如何做了。”
王氏心疼得看着林菀儿,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她才到,“圣人为嘉奖你找寻真凶有功,赏了你一件圣人亲自猎得的雪貂制成的雪貂裘,只是,以后再也莫要学你那父亲,总往案子里钻了。”
王氏继续道,“你那《案集》的箱子我也已命人抬回去了,那种书还是少看些,没得又像阿玲一般整日穿得不男不女一天到晚不着家。”
木泠?自从那日来替欧阳岚治病,提醒了她一句勿与沈彧走得太近,之后便再也不曾见到她,不知她到底去哪儿了。“母亲,你能跟我说说阿玲吗?”
“她呀,从小便是个反骨。”此时的王氏似是已将心情平复了些,“她是你父亲从外面救养下的孩子,那年淮阳道闹饥荒,你父亲奉命巡查,在山林中从狼窝中将她救回来的,许是喝了几日狼奶的缘故,她变得如此反骨,奈何她天生聪慧,酷爱医术,她也是你祖父的第一个孙女,故而你祖父总是惯着她,让她和你二伯父一起学了几年的医,你二伯父师从医圣,可她只学了三年便将你二伯父学了十八年的功夫全都学到手了。自此,家中人无不对她十分喜爱。”
她轻手拂去眼角的泪水,神情似是有些浮动,但很快便平复了,她回忆道,“我与你父亲怀第一胎时,身体十分不适,后来落了胎,受了寒,大夫说,我这辈子再难有孕,她极为孝顺,进府不到一年,学了点本事,便日日清晨给我吃她熬的粥,如此半年,我竟被诊出了喜脉。只是女大不中留啊。”
她顿了顿,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当我发现她自熬汤水变成如今的这副样子时为时已晚,她这孩子倔,让她将自己治好她总不听劝,她说她想去闯荡江湖,我们由着她,她说她想要去寻求身世,我们也由着,她说想某个官职,我们更是想尽办法,可是她总不想将自己治好,也不知是不是我们对她是否太过于苛刻了。”
“或许她另有打算。母亲,这并不是你们所造成的。”
王氏哭笑一声,“但愿吧。天色不早了,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且休息吧,为娘再看看你便走了。”
“母亲要去哪儿?”
王氏道,“这几日你父亲不在京都,家中事务繁多,我还得回去料理,你快些睡吧,见你睡了为娘再走。”
林菀儿乖巧得闭上双眼,鼻腔内早已十分酸涩,这是她心心念念的母亲,看来老天对她已是深厚至极了,她有一个爱她的父亲,一个爱她的母亲,一群有本事的兄长,一个更有本事的义姊,她前半生从来不曾有过的东西,如今,她都一一得到了,如此厚爱,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报答。
几息之间,她感觉身边人的气息已经远离,她才瞧瞧睁开眼,远远的却见王氏的背影将将消失在门角,此时的天是墨蓝的,还有一轮明月悬挂在苍穹,清冷的月光顺着窗格子照射进来,房内的竹制屏风移至了那架古琴处,使得一股股凉风从还未拉实的门缝处直直吹到她的脸上,沁人心脾。
转而,她便想到了方才王氏向她提及的婚事,陈郡谢氏,霎时间,那一张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个桂树下拄着手杖一深一浅的挺拔背影,若是此人不说话,勉强还能忍受,但倘若说了话,她却总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不,她清楚这不是普通的不舒服,而是一种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即便他长得再赏心悦目,再令人神魂颠倒,她那由心而来的恐惧是如何也磨灭不了的,她永远也忘不了每次兼职回家父亲酗酒后的样子,她亦是永远忘不了临死前那个男人的表情,她怕,她不敢。
不知怎地,许是太累的缘故,又或是身体麻木的缘故,她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等到第二日醒来时,屋外的天已是大亮,看着这天色,又是一个艳阳天。
她试着动动四肢,虽说还是有些酥麻之感,但大抵还是能动了,她掀开那张薄被,打算起身,此时,门被拉开,翡翠端着一盆水正打算要进来,见她醒来,她的脸上瞬间绽开了一个笑容,“娘子,您醒了?”
“翠妈妈,这几日,辛苦你了。”林菀儿用手支着床榻道。
翡翠笑着放下手中的盆,连忙上前来将她扶起,“奴婢倒是不辛苦,倒是苦了那张御医,自从娘子回来,他便日日两边跑,这不,现下他竟在厨间内睡着了。”
“郡主的病好些了吗?”林菀儿顺口问道。
翡翠将盆中的白叠布拧了拧给她递过去,“瞧着气色是好些了,但元气却是大伤,前几日日日来娘子榻前,昨日未曾来,想必是累倒了。”
林菀儿垂眼,拿着白叠布随意的擦了擦脸又拭了拭手,“郡主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