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雷,我预言你一定会得糖尿病。”
这个高中生在一脸严肃的说什么?我只不过是在一碗稀饭里加了半碗白糖,为什么要诅咒我?我平常都是按一比一比例边吃边加糖的。
“别跑题,你继续说,你是说那一万块要还给谁?”
放下搅动着稀饭的勺子,西西叹了口气,“三年级的叶哥,平时一不注意就向借他钱。加起来已经有一万多了。”
“你是白痴吗?”
西西低着头支支吾吾没有回话。
事情我大概了解了,这就是所谓的校园贷了吧?把放水的对象瞄准缺乏金钱观念的高中生,这个叫“叶哥”的也干得出来啊。
“为什么要拿现金去还?直接转账不行吗?”
“叶哥不喜欢转账的。”
担心留下记录?或者是不想这些未成年的转账信息引起家长注意?
“所以你怎么会借那么多?别给我说你抽烟酗酒每晚不去迪厅high一整晚不舒服?”
“才不是啊!我在我们学校还算是好学生......”
“好学生”低下了头,可见这话说得是多么卑微。
“那你是去报了各种课外辅导艺术培训把课余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
“也不是......”西西嘟起了嘴,“只是买了些以前没试过的化妆品,换了部手机,买了几套新衣服。”
“真没出息。”不过和我预想的差不多,这个高中生还只是不懂事,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那么,你的那一万又是怎么凑来的?”我接着问道。
“朋友借的。”西西瘪着嘴看向别处。
居然是拆东墙补西墙吗,我叹了口气。
“又借了多少?”
“9900。”
“结果你只添了一百吗!”真有你的啊,高中生,“所以现在债务翻了一倍。”
“其实,这9900不还也可以......”西西眼睛小心的向我瞟来,越说越小声,“这是我找的我最好的朋友借的......我和她幼儿园就认识了。”
“是啊,借大哥的不能不还,朋友的就可以。”我笑了一声,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你不想下你那朋友又是怎么弄到钱的?”
“是木木的哥哥借给她的。木木的哥哥是个老实的社畜,我们经常找他借钱,从没还过!”西西突然来劲了,像是很占理的直视着我。
我明白了,这些高中生对压榨成年人已经习以为常。
“OK,事情我差不多了解了。就按你说的,先不考虑还你那位朋友的钱,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那失踪的一万。”
虽然对那位哥哥先生很抱歉,但是在一万块面前我也是可以舍弃感情的。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西西眨了眨大眼睛。
“昨天你在这一片找了一天?”
“嗯。”
“学校和家里,你都通知了吗?”
“和雷雷没关系吧。”自称“好学生”的家伙又把头扭向了一边。
“现在去学校还能赶上下午的课。你去上学,我帮你找那一万。”
用余光飞快的瞥了我一眼,西西又噘起嘴,“不去,交不出钱叶哥会生气的。”
所以说,这根本不是“好学生”会考虑的事吧。不论在哪个世界,染头发做美甲还欠“大哥”水钱的好学生都不存在。
不过我自己在上学时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就是了。
“呼——”点了根异世界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昨晚的事情,你害怕吗?”
“不怕。”西西瞥了过来,“你这都第几个问题了?”
“那你还想再去吗,异世界?”
“废话!我还有隐藏的力量没觉醒呢!一旦我得到了那样的力量......”
高中生开始用一副非常凶狠的表情碎碎念起来,我埋头喝了口粥。
怎么这么甜?
“好了别念了。随便编个理由给家里和学校说一声,我带你去个地方。”把空空如也的饭碗推倒一边,我用一天只有三次的严肃表情郑重提醒高中生,“在那里别乱动别随便说话,那里有人能帮你找到你的钱。”
*
下了公交车,面前就是本市酒吧夜店最集中的街区。
沿着道路拐了几个弯,拥挤的招牌下,一个穿着黑色休闲裤、把深色条纹衬衫扎进裤子的精神小伙一眼看到了我,然后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
“雷哥,好久没见你了。你也经常来我们这里露个面啊。”
一边说着,板寸头的青年给我点上了烟。理所当然的,他看见了跟在我身后的高中生。
“好可爱的小美女!雷哥,我该怎么称呼?”
“她叫胖丁,绰号大脸猫,直接叫她大脸就行了。”
“好的,大......”
“——才不大啊,混蛋雷雷!”
后背中了高中生一记重击,HP-1。
现在正一脸苦笑望着我的青年叫做“小宝”,听名字就很弱鸡其实本人更加弱鸡。大概是22左右的岁数,听说才十几岁的时候就一直跟着葵哥,现在在“亚历山大”担任类似领班的职位。
这当然是凭关系,因为葵哥是“亚历山大”的老板。至于“葵哥”和“亚历山大”,一个是岁数和我差不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社会人士,另一个则是和本街区其他酒吧看不出区别的小酒吧。
不过消息灵通的人就会知道,在这里说起“葵哥”,就只有那位类似东城区二把手的人物,而“亚历山大”酒吧,便是他手下的根据地。
因为在电话里说过我们要来,小宝很殷勤的到了店外迎接。白天的酒吧普遍不开业,一进入店门,就像走进了鬼屋立马暗了下来。
一边应付着小宝的嘘寒问暖,我一边偷偷的向后瞄去。
西西缩头缩脑的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就像误入了蛇窝的小兔子。
比起异世界,这种地方更加可怕吗?
我悄悄的在高中生看不到的角度,扬起唇角。
“葵哥,雷哥来了。”
走到冷清的正厅,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排气扇转动的声音充斥着大厅,几盏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四五个青年懒散的分散在大厅。其中一个卡座上,听到小宝的声音,一位穿着颜色鲜艳的花衬衫的青年转过头。
“雷哥,又没钱了?”
“葵哥,”我长叹口气,“世道艰难啊!”
看着男子脸上自然的笑容,我走到他对面的座位坐下。
认识面前这家伙是在六年前。那个时候我刚在异世界成为圣骑士,被派往南大陆维持空间裂缝的平衡。从那时起我才被允许回到地球,开始了现在这样两个世界来回穿越的生活。
那个时期发生了很多事,就像人格分裂一样在自以为是和自暴自弃中循环。虽然还不至于把那些事情全部划入黑历史,不过正是那段时期让我知道了——很可惜,我只是个凡人。
在又一次因为斗殴进到拘留所后,我遇到了关在同一拘室的葵哥。在大通铺、拉屎洗澡都能一览无余的拘室内,这个和我年龄相近的男人就仿佛看上了我的菊花一样对我各种照顾。
那时候,他还只是个小有名气的混混,在拘室被选做室长,身边跟着个叫做阿虎的小弟。
拘室的例行检查每个人都必须脱得精光站在自己铺上,我确定葵哥在那时候特地朝我身下看了几眼。我必须承认,这几眼成为了我心里抹不去的阴影。再加上葵哥长得像武打明星的俊朗面容,我有点怕他——主要是生理上。
因为葵哥的安排,我在拘室内不需要做杂务,还能享用新人上贡的烟和零食。一有空葵哥和阿虎就围着我听我吹牛,我把在异世界的事情说成某个网游的经历他们都能听一整天。
然后他叫我雷哥,我还是叫他葵哥,我们约定出去后大家好好喝一顿。
那时候我才到这座城市不久,背井离乡没几个朋友。就算担心菊花,但也确实和葵哥、阿虎很合得来,之后就开始有事没事的来往联系一下。直到前几年,葵哥的“事业”越来越大,处理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不愿意牵扯太深,我和他的接触便变得越来越少。
我当然知道他们从事怎样的“行业”,葵哥也确实有过拉我入伙的暗示,不过我装作没看懂后,我们多数时候都会默契的避开谈及这方面。
到了现在,我和葵哥之间的关系,已经少了以前朋友间的单纯,变成了更单纯的金钱关系。
——当然不是那个意义的金钱关系。
“我又带了点货要处理。”在座位上坐直了身,我凑近葵哥,小声说道。
“成色怎样?”
“一流。”
葵哥沉默的盯着我,指间的签字笔在本子上敲打。本子上写满了一串串数字,之前他应该是在对账或者计算什么。我知道他是个脑袋很好用的家伙,但是他盯着我的眼神还是让我有点浑身不适。
“待会儿让我看看货吧。”葵哥把笔放在桌上,换了个放松的坐姿看向我的旁边,“那么这位小妹妹呢?打算在我们这里做陪酒吗?”
我看向身旁,某个高中生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坐到了我旁边。此时的她全身散发着一种“不要管我,我很乖不会惹事”的气息,并着腿双手放在膝盖,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像是在受到老师批评后反省平素的恶劣行径般。
“葵哥,你觉得她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