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后,秦天把椅子转向落地窗,点上了一支烟。
这间办公室面积不是很大,却有着一整面的落地窗,这个高度,视野范围很广,周边的桥和道路尽入眼底,下班的时间,天色苍茫,道路和桥上是一路红色的刹车灯,周边的霓虹灯渐次亮起,走在街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这一片景象,让秦天不由得感慨:哪一个身影不是负载着一个家庭,哪一双脚,不是为了肩头的责任而忙碌?
活着,不容易啊。
走出单位,秦天并没有直接回家,对窗而坐想念居凌青的情景重复了太多次,他无法在这样的情境中呈现居凌青已经离开的事实。
一个人去了街心公园,就那样沿着小路随意地走着,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点一支烟。他还记得父亲在火化前,被放到了太平间深长冰冷的格子里,火化之后,骨灰装进小盒子,又放入了阴潮的墓地里,此时的居凌青呢?她的周围会不会也像自己的周围一样很黑很冷?如果是这样,自己愿意在这里呆久一点,与居凌青共同承受这份黑暗和寒冷。
都说人是有灵魂的,科学家做过实验,人在去世之后体重会莫名的减轻几十克,那就是灵魂的重量,如果真是这样,居凌青的灵魂会不会来找自己?想到这里,秦天环视周围,夜色已重,周围黑暗而安静,就当居凌青已经在自己的身边吧,他要多陪陪她。
初春的夜很寒冷,秦天就这样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陪伴着心中的居凌青,迟迟不舍离开。
整整一周,居凌青的影子并未淡化。
秦天常常问自己:如果当初不那么任性和自私,而是适当地妥协,如果居凌青提出分手时,不那么听之任之,而是存着一丝进取地去挽留保住婚姻,就算继续生活,就算生活中没有什么起色,居凌青总不至于到了自杀的境地吧?
每想至此,秦天都会立即僵在那里,像死了一般,这深深的自责使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一死了之的冲动,过上一会儿,他又会记起对任自怡的保证,没有食欲也会给自己买上一碗粥,睡不着觉,就到外面走到很累很累再回来倒头睡下。
痛苦的灵魂艰难的载着躯体在这个世界上保持着一丝生命还在的气息,这,大概就是“挣扎”吧。
直到周五下班,整个人忽然困顿不堪,坚持不住了似的,回到家便倒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长很香,做了一个梦:
居凌青正穿着围裙在厨房做饭,自己坐在餐桌前用筷子一个个敲着摆放好的空碗,声音高高低低,清脆得如同一串风铃,时不时地,抬头看厨房里忙碌的居凌青,她的头发散散的在后面系了个皮筋,因为忙碌散下来的发丝衬得她更显柔美,不一会儿,居凌青端了一盘饺子出来,对秦天说:“吃吧!”秦天听话的收了敲碗的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就吃,抬起头时发现居凌青并没有吃,而是温柔浅笑地看着自己,秦天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居凌青的碗里,说:“你也吃。”
居凌青并不动筷子,也不说话,只是那样浅浅地笑着。
秦天幸福地埋下头继续吃,可是,再抬头时,居凌青却没有坐在对面了。秦天觉得很奇怪,刚刚给居凌青夹的饺子还在,厨房,锅里的水还冒着热气,他起身到其他的屋子、阳台,都找了个遍,奇怪,居凌青去哪儿了……
找着找着,秦天就醒了。
醒了,只感受到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他痛苦地用手撑在额头,盖住已经湿了的双眼,再无法入睡……
自那日离开后,任自怡已经快一周没有再来找秦天了。
他知道,居凌青去世对秦天的打击太大了,无论谁陪在秦天的身边做什么样的劝慰,都减轻不了痛苦,只能让秦天自己去慢慢吸收和消化,他需要多一些的时间。
每天下班路过秦天的小屋时,总会抬头看一下那扇窗。可是,整整一周,任自怡都没有看到窗里那温暖的灯光,时间早时,他猜想秦天加班还没回来,时间晚时,他猜想秦天已经睡下了,然后,第二天一早再发个消息给秦天,只要回复了,他就放下心来,他相信秦天的保证。
周六,任自怡给严梓蓓打了电话:“严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有点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