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已经在无数次示范中烧成焦炭,眼看着天色将黑,她依然没有学会,小丫头急哭了,小脸吓的红了又白,仿佛他一生气就会烧了整座风雨城来教她如何生火。
他没见过世上竟有笨成这样的人,他也确实不在乎烧的是一个地瓜还是一座城,可他终究对一个眼泪鼻涕稀里哗啦的小丫头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拎着她进城找饭店,去填饱她凄惨作响的肚子。
一桌饭菜,一扫而空,小丫头说她叫陈小兔,已经饿了五天,即使明知这种时候出城很危险,她仍是不得不出去找吃的,那两个地瓜,就是好心的流民给她的。
“你的冬衣呢?”他问。
小兔刚吃饱,一听他问,眼泪又掉下来:“被我爸爸卖掉了。”
“你爸爸呢?”
“他不要我。”
他有些诧异,沉默许久,才问:“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她懦懦地说:“我生病了,爸爸让我吃药,乖乖睡觉,我醒来就在这里,他们说我回不去了……叔叔,我真的回不去了吗?”
他面具后的脸她看不清神色,只听他说:“也许总有一天可以。”
“不,我不要回去。”陈小兔可怜巴巴地抓着他的袖子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这里不用打吊针也不用吃药,比医院好多了,只是我……我好笨,什么都学不会,爸爸也不要我,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叔叔,你能教教我么?”
“……可以。”
十二夜海水喧嚣缠绵,海上列车呼啸交替,盛夏风光犹在斑驳,仅仅准备了几个高阶法术的时间,窗外大雪又已落得纷纷扬扬,天际省的岁月不动声色的流逝,转眼过去一百二十二年。
一百二十二年后的他,站在齐膝深的雪中,风雨城古老恢弘的太阳门下,当年雨见杀死姜小红、他捡走陈小兔的地方,他看到同样一个小小的身影。
后来他常常想,如果当时他带走她,就像他带走小兔,带走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流民那样……
会不会,就不必牵扯一个纪元的因果与爱恨?
会不会,就不用赔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