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本该是油尽灯枯的纪才人还是在生下孩子之后硬生生撑了二十一天。这二十一天，是现实中林延泽与纪才人相处的所有时间，而在梦里，他又再次见证了这二十一天里纪才人的煎熬。

“母亲！”

林延泽总算明白了，“为母则强”是一句什么样的话。

但是为什么要让那个年轻的女子来承受这些呢？若是她不入宫，嫁了一个平凡的人，或许就能一辈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若是她没有那一夜承宠，那一辈子在宫里过衣食无忧的日子好像也不错。

她本来能有平静的一生，却被毁了。但林延泽甚至都不知道该恨谁，如果一定要把纪才人那悲惨的结局归咎于一个人的话，那个人甚至只能是他自己。

“母亲的命，换了我的命。”

林延泽倒没有陷入过度的自责之中。他知道，母亲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里的殚精竭虑，不是为了让他长大之后自怨自艾的。母亲当年没有怪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就更没有资格去厌弃自己的出生。

他的命，是母亲的命换来的，那他就更加要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要带着母亲的期望活下去，或许，母亲的魂魄也在天上看着，他要让母亲能够感到欣慰。

之前，他还怕自己的母亲是一个贪慕虚荣甚至满怀算计的女人，那样他多少会为自己的出生感到屈辱。但到现在，他在梦中目睹了那一切后，他的心中变得一片澄澈。

他是在母亲的爱中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的身上承载的是他的母亲最真切的期望。有了这，不管他之前六年过得如何凄苦，都不重要了。

“殿下，您醒着吗？”

房梁上，传来了李五的声音。

“嗯。”林延泽应了一声。

哪怕确定他醒着，李五他们也不会无故在夜里出声。现在既然他发问了，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需要他尽早知道的消息。

李五跳下房梁：“半个时辰前，延禧宫传出了噩耗，贵妃娘娘，殁了。”

刘贵妃死了？林延泽有些吃惊。这比前世早了三个月。

虽然半个月前就已经传出刘贵妃病重的消息了，但依宫里太医的手段，总能拖延拖延的。现在她就这么死了，或许是因为她自身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吧？

林延泽并不恨刘贵妃。她虽然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却偏偏有着令人唏嘘的可怜过往。再者，她的毒手，终究是没有落到林延泽身上。

“父皇怎么样？”林延泽问道。

刘贵妃，或许是承顺皇帝唯一为之动过情的女人吧。

“陛下白天的时候，喝得大醉。此时还未醒。”李五答道。

他没有说的是，刘贵妃弥留之际，就有人去乾清宫找承顺皇帝了。但是李吉，却以“陛下醉酒”为由把人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