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撩开,一个壮硕汉子,裹着一阵寒风,走进了帐篷中。长案上的地图被风吹起了一角。
贺元从地图上抬起目光,看向那汉子已经递过来的那封信。
贺元一边伸手接过,一边问:“招兵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汉子回答:“李顺和张明他们已经出发了。”
贺元点点头,随之打开了手中信封,将信纸拿出来看了一遍后,他立即抬头吩咐汉子:“去安排一下,明日一早将沈牧平送去喒风口!”
汉子闻言,有些惊愕地看了贺元一眼,而后,略一沉吟,道:“将军,这沈牧平要是送去了喒风口,回头对付沈威的时候,我们可就少了一张可利用的牌了!”
“沈威要走了。”贺元一边说,一边将那封信卷了一下,靠近了旁边的烛火。看着火焰在信纸边缘燃起,逐渐将其吞噬,他又补了一句:“而且,以沈威的个性,我们若拿他儿子作文章,只会将他激怒!”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人。”汉子说完,拱手出去了。
风又吹了进来,将已经烧了大半的信纸上的火焰,给吹灭了。贺元随手将其扔到了一旁,继续低头看向长案上的地图。
离主账不远,一座比其他帐篷要略小一些的帐篷内。一个瘦得只剩皮骨的男人,被绑在一张宽大的椅子里,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面容。
旁边,一个士兵坐在旁边地上,抱着刀,正在啃饼子。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着,像是朝着这里过来的。
士兵听到,慌忙将剩下的饼子塞到了怀里,一边手忙脚乱地擦嘴,一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站直了身体,矗立在一旁。
在那脚步声走进这帐篷里前,他拼命地将口中那干硬的饼子,努力吞了下去,些许痛苦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
“他怎么样?”汉子走了进来,目光在那个士兵身上一扫后,就落到了椅子上那个男人身上。
士兵暗暗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地答道:“还是老样子。”
汉子走上前,伸手将椅子上男人的脸给托了起来。蓬乱的头发散到了两边,露出了一张枯槁的面容。
双眼紧闭,左侧脸颊上有两道伤疤,都已经结了痂,口中塞着一个球。
汉子看了他两眼,又在他颈侧按了按,确定他暂时不会死之后,从腰间摸了一个小纸包出来,递给了一旁的士兵:“明天五更左右,把这里面的东西给他吃了。”
士兵赶紧接过。
汉子又看了一眼那椅子上的男人后,转身出去了。
士兵听着那脚步声走远后,站得笔直的身子,立马松垮下来。看了一眼旁边那个男人后,他好奇地将手中那小纸包打了开来,看到里面那白色的粉末,又拿手指沾了一点,放在舌尖尝了一下。
“蒙汗药”士兵嘀咕了一声后,呸了两下,将口中那点药味都吐掉后,赶紧将那小纸包重新包好,收了起来。
旁边椅子上的男人,那被捆在扶手上的右手,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奇石谷的另一边,金军大营中。
让他回京的圣旨,是今天下午到的。他最多还能在这里停留三天,三天后,他就必须启程了。
然后,接替他的是近几年跟沈牧平一同被提拔起来的王石。
王石虽是跟沈牧平一同被提拔起来的,但实际岁数却比沈牧平要大许多。早些年,一直是一个没什么战绩的戎护军,也没什么背景,但,几年前,突然就搭上了朝中镇西将军的线,然后一路飞升,短短几年,就已经从六品戎护军提拔到了四品中郎将。这次被派来这里顶替他,又封了奋武将军。
若是这王石是靠着自己的军功起来的,沈威此刻拿着这封圣旨,心情也不会如此纠结和复杂。
可这王石入伍这么些年来,战绩这一块上实在是没什么可提的。这几年里,虽然不时有一些关于他的战绩被提交上去,可他们心中都清楚,那不过是镇西将军为提拔他而从别人头上匀给他的功劳。
如此空有虚名的人,到这里来,真的有能力能统领一军?
牧平在这里五年,与元军一直都是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甚至,偶尔还略占优势。这王石一来,这番局面,恐怕是要很快就被打破的吧!
想及此处,他心中就多有不甘。
可圣旨已下,他若是拖着不肯回去,虽然短时间内陛下念及牧平,念及以往君臣情分,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这事终究是难看的。说不得还有人会在背后参上一本,说他自恃功高,已经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
而且,这一次因为牧平的事,陛下和三皇子都出力不少,虽然最后也未能成功,但这份情,他却不能不念!
沈威想到此处,看着眼前的这封圣旨,忍不住长叹一声。
我的平儿啊
低声喃喃中,沈威的眼眶,悄悄红了。